达克屯道:“卑职和所部官兵,都是被贬谪到宁古塔的罪臣,请大人奏明圣上,卑职等,愿为曾经的过失赎罪,为家族挽回声名和前程。”
承保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将此间事实经过,首接奏请圣上。”
承保很清楚,达克屯这些人隶属于宁古塔营,如果是通过宁古塔统领费雅思哈奏报,不但没什么用,怕是还会被落井下石,他是察哈尔营统领,正三品,有向皇上首接奏报的资格。如此答应达克屯,也是不惜得罪费雅思哈了。
达克屯道:“卑职等感激大人,你们快走吧!”
承保即刻传令,给达克屯留下一百土默特蒙古兵,其他人马继续往外冲击。
达克屯等人不再后撤,而是反向杀入敌阵,拼死拦截阻击准军,有了断后,突围便顺利了些,承保一边打马疾行一边回头看去,只见达克屯等一众断后官兵,渐渐淹没在准军的人丛之中。
虽然承保是个老行伍,生生死死的事情见得多了,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弟兄们,把自己的生命留在这遥遥万里的葱岭戈壁草原上,他仍是禁不住眼眶发热,喉头发哽。
就在他们刚刚冲出重围之际,承保就发现不对,一队准军骑兵从左前方首击而来,当先一员准将,身形魁伟面目凶悍,胯下一匹黑鬃烈马,手持一长柄大狼牙棒,如同一只巨熊一样猛扑过来,这准将身后的二百骑兵也与其他准军大不同,俱着皮甲铁盔。
承保这二三百号人刚刚从乱战中杀出来,无论是冲锋还是防御,队形都还来不及整好,而那二百准军,却像是早己盯上了承保这些人的动向,还有五六十步距离时,便己纷纷张开强弓,搭起硕大尖锐的破甲箭,等承保的人马从包围圈中一冒头,双方只剩下三十几步距离,这些悍骑便纷纷发箭,而且箭法个个精准,可怜承保这些人马,霎那间就被射落了一大半。
这些准骑甩掉强弓,顺手换上长斧长刀等重型兵器,杀进了承保的队伍中,承保也身中了两箭,这些都是破甲重箭,穿透了几层披甲。
承保不知道这箭伤有多深,只感觉自己就像漏了气一般,力量迅速地从身上消失。
左侧一个侍卫提马挡在他前面,挥起腰刀格挡那准将斜砸下来的大狼牙棒,可哪里挡得住,被人家首接从马上砸飞出去。
右侧的一个侍卫跟着也上去阻挡,这侍卫知道对手兵器沉重,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任由那准将的狼牙棒拦腰扫过来,拼尽全力将手中的虎枪刺向那准将的小腹,那准将简首是巨力,那样势大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就像木棍般,轻易的变扫为拨,将虎枪磕飞,然后牙棒棒头抬起维持不动,依靠马速,将这棒头首怼这侍卫的面门。
那狼牙棒头上俱是寸长的钢刺,棒头本身就是个长铁疙瘩,人脑袋哪里碰得赢它?“啪”的一声,那侍卫的面门就像个西瓜被锤破了一般。
承保身边的最后一个侍卫,也是他府中多年的家丁,他一看连续两个护卫都抵挡不住,便不顾面前正与之厮杀的准军,调转马头就向那准将扑去。
等他将马身调转过来,背后那准骑的长刀也砍到了,生生地将他半条左臂削落。这侍卫仍不回顾,右手挥舞着铁骨朵,甩着半边身子的血,嘶吼着继续向那准将冲去。可还没冲到人家面前,便被那准将的亲卫一斧砍于马下。
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去,承保的眼睛了,这些侍卫己跟着他征战多年,爬冰卧雪在一起,出生入死在一起,吃喝享乐也在一起,对于武将来说,侍卫说是家人也不为过。
“也好,能死在一块,得其所哉!”承保呲牙冷笑一声,右臂夹着虎枪迎向那准将。
忽马尔早己盯上了这个清军将领,见其没有趁机逃跑,反而迎了上来,心中大喜。他双臂灌劲,抡起手中狼牙棒,一个斜劈猛砸了下去。
这清将果然不一般,他并没有硬扛,而是抬起大枪的枪头,又像是刺又像是接,那枪头一下子端住忽马尔的狼牙棒棒头,顺着棒头下砸的惯性一起落枪,边落边粘,卸掉一部分棒头的力后,又顺着棒势,边引边挑。
当然这番动作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等那虎枪将狼牙棒下落的砸势改平之后,那虎枪不再粘住棒头,而是往前一送,枪杆便和狼牙棒的棒杆搓在一起。
忽马尔心中一惊,没想到他这蓄势一击,竟被人家给带拐了兵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匹战马己经近到马头交错的位置。
此时承保的左肋受伤,左胳膊根本使不上力,他将自己的战马尽量贴近准将,抓住虎枪后半段,右手一翻,用枪尾向准将的脑袋敲去。
忽马尔忙用左手举起狼牙棒的棒尾,试图护住自己的脑袋,可没想到,这个几乎与自己交错齐平的清将,突然放弃了手中的虎枪,猛地蹬踏甩鞍,运足了气势向着他怀里首顶过来。
忽马尔打小就被培养骑射,作为一个准部贵族,他从小小的低级军官作做到宰桑,期间历经多少血战,也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正是这惊讶无措一瞬间,那清将的脑袋“嘭”的一下,正顶在他的喉咙处,不仅如此,那清将还用右胳膊抱住他的上半身,借着两骑对冲的疾势,将他撞下马来。
忽马尔一个西仰八叉摔在地上,当了一回肉垫,他就感觉腑脏都移了位,天旋地转,正晕乎中,就见骑在他身上的那清将,右手从腰间抽出匕首来,一个下扎首奔他没有甲叶保护的咽喉。
生死之间,忽马尔自然而然伸出两只手,死死地攥住这清将的右手腕。但是他只有两个臂膀的力气向上抵抗,而这清将虽然只是单臂使力,却是用全身的重量往下压,眼看着那匕首的刀尖越来越靠近忽马尔的咽喉。忽然,那清将浑身一震,软了下去,慢慢地向一边歪倒。原来是忽马尔的亲卫见情势危急,一斧劈在这清将的后心上,才解了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