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川耐心的跟岳南星解释：“循证医学强调以证据为核心，药物或疗法需试验数据支撑——
动物实验证据级别较低，人体实验数据更具说服力，其中“大样本、多中心、随机对照、双盲”是最高标准。”
岳南星听的一愣一愣的。
许青川看着服务员端上了的菜灵机一动，“我给您打个比方吧！”
许青川指着面前这道菜。“举个做菜的例子你就懂了——"
"假设你发明了道新菜，你想证明这道菜很好吃 ，循证医学的验证过程就像：
随机对照，简称“RCT”：一半人吃你的新菜，另一半吃老菜，这样有比较才能让食客吃出来究竟是新菜好吃 还是老菜好吃。
双盲：服务员和食客都不知道自己这道菜的是新菜还是老菜。
如果食客知道这哪个是老菜，哪个是新菜，就会产生心理偏倚。
而“双盲”，就是要杜绝这种主观因素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在双盲试验中我和患者都不知道哪个药是新药，哪个药是安慰剂。而安慰剂的形状气味上都和真药做的一模一样的原因。
大样本：不能只让3个人试吃，得找三百个人，甚至三千个人，甚至更多的人去尝。
多中心：不能只在自家厨房做，得在八大菜系餐馆都试。
许青川停顿了一下，喝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岳南星说道：“那假如最后结果发现费尽心血搞出来的新菜结果反而不如老菜好吃，那岂不丢大人了？本来想露个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许青川听完噗嗤一笑：“您这个比喻真好玩，不过我不怕失败，失败了就重新打磨方子。西药也常有不如安慰剂的情况，接受验证不丢人，找借口逃避才可耻。”
岳南星仔细思考：“我可不是找借口啊，小样本的我觉得没有难度，但如果大样本的话，辨证论治恐怕会有些困难……”
许青川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中药只有辨证论治效果才好，如果是成千上万人的临床试验，那该怎么一个个辨证论治？
许青川喝了一口水，还真不能忽视这一点。
岳南星接着说道：“中医讲究三因制宜——因人制宜，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个体差异如同饮食偏好般不可忽视。支持大样本试验追寻“普遍性”，但特殊性无法抹杀，仍需坚守辨证论治。”
岳南星夹起一片毛肚在红汤里七上八下，铜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就像这道涮羊肉，有人嗜辣如命，有人沾不得半点花椒。
若按你们循证医学的路子，难不成要把天南海北的食客聚在一处，逼着他们都吃清汤锅？
大锅菜做的再好，也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都不如根据个体差异开小灶。”
这一通话首击许青川的心灵，说的也对啊，几千人的临床研究，有的人是血瘀证，有的人是气虚证，核心病机就不一样，一股脑上一样的药物，确实不合适啊。
许青川感觉脑袋要爆炸了。
“顾主任，我这个中西医结合科的扩建方案你觉得怎么样？”林守仁打开茶壶，吹了吹茶杯上氤氲的热气，一股枸杞的淡香味飘散开来。
“院长，这个……是不是有点……有点太操之过急了？”顾砚章试探性的问道。
林守仁听了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看来你还不是百分百的服气啊。”
顾砚章挠挠头，急忙摆手说：“我不否认许青川的药在这两个患者身上凸现出来的疗效，我只是想说……缺乏更大规模的临床研究去进一步的验证……我对那个中医药的疗效和安全性……我……我……”
林守仁嘴角扬起，喝了一口枸杞茶。
“我……我先存疑！先存疑。”
林守仁听到这个回答，忍不住笑了，差点被枸杞塞住喉咙管。“咳咳咳！哈哈哈……顾主任啊，你现在说话可没有之前那么果敢了呀！”
顾砚章默不作声。
林守仁忍住笑，把桌子上的“中西医结合科扩建方案”收起来放进了抽屉里“行，咱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呢。”林守仁突然发现了抽屉里的《医林改错》，顺势也拿了出来，递给了顾砚章。
“这本书就送你了，闲的无聊研读一下，就当图个乐儿也行。”
顾砚章站起身接过书，是许青川灵感来源的那本书吗？《麻疹阐注》我还没看完呢。
“用得着这么讲究嘛？洁癖啊你？”顾明昭的室友调侃道。
顾明昭摘下戴着的N95口罩，往自己手上喷酒精，“最近可是流感高发期，我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家人担心，省院最近就有个高龄患者，本来就是个流感，进展为了脓毒症呢！”顾明昭坐下来开始换鞋。
室友把薯片塞进嘴里卡吧卡吧“这么吓人的吗？”
“那可不，要不是许医生……”
“许医生？”室友的眼睛一下就有光了，赶紧起身坐在顾明昭旁边一脸八卦的问道：“许医生怎么了？”
“你反应这么强烈干吗？许医生把他的治疗方案运用到了临床实践中，获得了不错的效果。”
“哦～就前不久讲的那个菌什么炎啥……”
“菌毒并治法！”
“对对对，菌毒并治法。那你男票挺厉害的啊。”
“你老是在这里胡说什么呢。”顾明昭一巴掌打过去。
“你俩闲的没事就磨在一块，他不是你男票是什么？男票，男票，男票，男票，略略略～”
打闹过后，顾明昭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道：“你们最近也做好个人防护，我先上床了。”
顾明昭上床之后就打开手机，看着许青川的消息栏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许青川扯开沾满中药渍的手术服，手机震动声音在更衣柜里嗡嗡作响，不知道的以为谁往柜子里塞了个马蜂窝一样。
“西十八小时不回我消息的许医生是在忙什么呢？”顾明昭没好气的问。
“我的小祖宗啊，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闲吗？我在医院有工作的，最近有个糖尿病足的病人，忙着清创换药呢。”
“你还会治糖尿病足？”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继承了岳老的中医外科技术嘛。”
“嗯……其实我想了想，你说的辨证论治并不是完全不能在临床试验中实现，未来我们可以搞亚组分析啊。”
“亚组分析？”
“没错，等有时间再跟你讲，只几天上课学的新词。”
“你干嘛去呢？”
“我爸喊着我去乡下参加义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