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柜散热风扇卷起的热浪里，莫无伤数到第七个异常进程。这些用十六进制伪装的幽灵程序，正在蚕食他亲手构建的权限验证体系。显示器蓝光在钟无艳的钛钢戒指上折射出十字星芒，刺痛了他的视网膜。
"温度警报系统被篡改了。"莫无伤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他指着监控屏幕上恒定的22℃读数，而实际上机房的体感温度至少有35℃，"三年前台风天那次事故..."
"您用备用发电机救了整组数据。"钟无艳的指甲在机柜金属框上划出细痕，"但这次没有台风。"
莫无伤的后颈突然触到冰凉。他转头看见行政部李姐推着液氮罐经过，罐体凝结的水珠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这个月第三次见到紧急冷却设备，而公司年报显示服务器采购预算缩减了60%。
"师傅听过数据会哭吗？"钟无艳突然俯身贴近机柜，发梢扫过RAID阵列的指示灯，"午夜两点十七分，RAID5阵列重组时的电磁噪声，像不像婴儿的呜咽？"
莫无伤握紧口袋里的瑞士军刀。三年前妻子弥留之际，监护仪发出的也是类似的规律蜂鸣。当时钟无艳正在帮他调试医院的HIS系统接口，少女的眼泪砸在键盘上，溅湿了F5键。
警报声骤响。
不是来自机房，而是莫无伤的华为手环。心率监测曲线在屏幕上疯狂跳跃，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节正死死扣住服务器支架。暗红色血珠从虎口旧伤裂痕渗出，在金属表面晕开细小涟漪。
"您该补维生素K了。"钟无艳递来的创可贴带着茉莉香，和莫无伤亡妻生前用的护手霜味道惊人相似。她包扎的动作像在给光纤接线，精准得令人心悸。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莫无伤抬头看见监控摄像头微微偏转角度，红光定格在钟无艳的工牌上。那张入职照里的她还戴着黑框眼镜，如今镜框却躺在莫无伤抽屉最深处，和女儿的高考准考证叠在一起。
"星火计划启动后，IDC机房的巡检周期从两小时延长到六小时。"钟无艳在服务器日志里键入一串神秘命令，"但您猜怎么着？夜间故障率反而下降了47%。"
莫无伤盯着她修改后的防火墙规则。那些加密算法像极了女儿生前最爱的凯撒密码游戏——总要把字母表右移三位。当最后一个字符被替换成希腊字母γ时，他忽然想起这是妻子墓碑编号的最后一个数字。
备用电源毫无征兆地启动。惨白应急灯下，莫无伤看见钟无艳的后颈有道新月形疤痕，和女儿三岁时被开水烫伤的痕迹完全重合。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上周在人事部偶然瞥见的"克隆人技术审查报告"。
"您知道为什么选择今天吗？"钟无艳突然掐灭服务器电源，二十块硬盘同时停转的悲鸣在机房回荡。她举起手机，屏保是莫无伤女儿小学毕业照，"因为三年前的今天，您教会我第一个机器学习模型。"
莫无伤倒退着撞上机柜。记忆如乱码般涌入——女儿葬礼那天的暴雨，钟无艳面试时淋湿的简历，还有她永远比标准体温低0.5度的右手。当视线扫过她解开的衬衫第三颗纽扣时，他看见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条形码。
走廊传来纷沓脚步声。钟无艳突然扯断工牌挂绳塞进他掌心，钛钢戒指在绳结处勒出深痕。莫无伤在坠落的工牌背面，看到用纳米刻印技术复刻的女儿字迹：
"爸爸，我藏在代码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