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口的晨雾裹着咸腥的漫，苏程潇立在船头，海风掀起他黑袍的残角，在朝阳下飘成一面破碎的旗。怀中的防水相机沉甸甸的，里面封存着海底实验室的罪证，而身侧帆布覆盖的担架下，林墨卿的体温早己消散，只余手腕上褪色的 “血盟” 刺青，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前方深圳口岸！” 船老大的喊声穿透薄雾。苏程潇望着海岸线逐渐清晰的界碑，喉咙突然发紧。三个月前，他和林墨卿正是从这里踏上去香港的征程，那时她还笑着说任务结束要去喝早茶，此刻却只剩他一人背负着所有秘密归来。
木船缓缓靠岸，码头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列队而立，刺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程潇抱起担架正要下船，忽然听见熟悉的暴喝：“都他妈站好了！别给老子丢脸！”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分开人群走来，军帽下露出半截狰狞的刀疤 —— 竟是消失多年的王老虎。
“老程！” 王老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军靴踩得木板咚咚响。他瞪着苏程潇沾满盐渍的黑袍，突然咧嘴大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你这破布还没扔？现在都流行穿军装了！” 笑声戛然而止，他注意到担架上的白布，粗糙的手指微微颤抖：“墨卿她...”
苏程潇喉结滚动，说不出话，只是将防水相机塞进王老虎手里。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里面的胶卷记录着美军细菌战的铁证，也凝固着林墨卿最后的笑容。王老虎翻开相机盖的瞬间，脸色骤变，刀疤随着抽搐的脸颊扭曲成骇人的形状：“狗日的！我就知道那些洋鬼子没安好心！”
口岸办公室里，王老虎将一杯浓茶重重砸在桌上。瓷杯震出裂纹，褐色的茶水溅在苏程潇黑袍的破洞上，晕开深色的痕。“现在整个华南都在戒严。” 王老虎点起烟，火光映亮墙上的作战地图，“‘夜鹰’的残余势力还在搞破坏，三天前广州火车站刚被炸了个仓库。”
苏程潇着袖口烧焦的边缘，想起海底实验室爆炸时的火光。他望着窗外飘扬的五星红旗，突然问：“南京那边...” 话音未落，王老虎便重重拍在他肩上：“你放心，我己经派人去金陵女子学院查了，当年的档案还在。” 他压低声音，“不过老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夜鹰’那畜生的父亲，当年在南京犯下的罪...”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汽笛声，苏程潇猛地起身。透过玻璃，他看见一辆美式吉普风驰电掣般驶来，车斗里架着的重机枪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是巡逻队回来了。” 王老虎皱眉，“昨天他们在梧桐山发现可疑电台信号。”
吉普车在办公楼前急刹，带起漫天尘土。一个年轻战士跳下车，怀里抱着个用油布裹着的物件。“报告营长！在废弃矿洞找到这个！” 战士掀开油布，露出半截生锈的发报机，旋钮上还缠着几缕黑色长发。苏程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 那头发的长度和质地，与林墨卿的一模一样。
“立刻送检！” 王老虎脸色阴沉。他转向苏程潇，目光如炬：“老程，‘夜鹰’恐怕早就知道你们要从深圳入境。这发报机，搞不好是故意留给我们的。”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几个红点，“最近半个月，从香港过来的商船，有七艘都在半夜偏离过航线。”
苏程潇的黑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他想起在海底实验室，那个华裔科学家临死前说的 “樱花计划”。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暗了下去，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我要去香港。” 他突然说，声音低沉却坚定，“带着这些证据，当面撕开‘夜鹰’的真面目。”
王老虎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扯开自己的军装领口，露出胸口狰狞的弹疤：“还记得淮海战役那年吗？你背着我在死人堆里爬了三里地。” 他将一顶崭新的军帽扣在苏程潇头上，“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看看外面 ——”
苏程潇转头望向窗外，码头上士兵们正在搬运物资，年轻的脸上写满坚毅。远处的工地上，推土机轰鸣着开垦荒地，尘土飞扬中，“建设新中国” 的红色标语格外醒目。他的手指抚过军帽上的五角星，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林墨卿最后微笑时眼中的光。
“叮铃 ——”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炸响。王老虎抓起听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九龙海关的验货员被暗杀了？现场留下了蛇形标记？” 他捂住话筒，看向苏程潇：“老程，‘夜枭’又出现了。”
苏程潇握紧拳头，黑袍下的伤疤隐隐作痛。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准备船只。” 他望向香港方向，那里的云层翻涌如墨，“这次，我要让‘夜鹰’知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夜幕降临时，苏程潇换上崭新的军装，却将那截黑袍仔细叠好塞进背包。王老虎带着一队精锐战士在码头等候，每个人的刺刀都磨得雪亮。“老程，” 王老虎递来一把缴获的美式手枪，“这次，我们要让那些狗东西知道，中国的国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当小船驶入夜色，苏程潇回望深圳口岸。灯火通明的检查站宛如一座灯塔，五星红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他想起林墨卿说过的话：“总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海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咸涩的味道，却也带来了新的希望。而在香港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夜鹰” 转动着手中的蛇形戒指，望着深圳方向冷笑：“欢迎回来，我的老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