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深秋裹着砭骨的寒意，枯黄的梧桐叶在日军装甲车的碾压下化作齑粉。李长河站在绸缎庄的阁楼窗前，望着街道上荷枪实弹的巡逻队，指间的卷烟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他褪色的中山装上。三天来，地下党据点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他在地图上标记的红圈，此刻己所剩无几。
“老李，青禾传来消息，日军掌握了新暗号。” 老吴推门而入，脸色惨白如纸，“下一个，可能就是贾汪煤矿的转运站。”
李长河的手指猛地一颤，烟灰跌落在地，烧出焦黑的小洞。贾汪煤矿是阻断 “烬灭计划” 的最后防线，一旦暴露，苏皖边区将陷入万劫不复。他的目光扫过墙角的保险箱，那里锁着一份用隐形墨水书写的绝密名单 —— 三百余名潜伏在日军内部的同志，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准备‘断尾计划’。” 他突然转身，苍老的脸上刻满决绝，“把所有暗号作废，让同志们立刻撤离。”
“那你呢？” 老吴的声音带着颤抖。
李长河摸出贴身收藏的全家福，照片里妻子和女儿的笑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我去当那只诱饵。” 他将照片塞进老吴手中，“告诉程啸，老槐树的根，永远不会断。”
三个时辰后，佐藤带着特高课包围了绸缎庄。李长河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最后一口茶。当刺刀顶在他后背时，他甚至还对着铜镜整了整衣领。“李老板好雅兴。” 佐藤的军靴碾碎地上的茶杯，瓷片迸溅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寒鸦，“听说你认识一个叫‘老槐树’的人？”
审讯室的铁门轰然关闭，腐臭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李长河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头顶的煤油灯滋滋作响，飞蛾扑火般撞向摇曳的火苗。佐藤转动着寒光闪闪的柳叶刀，刀尖挑起他的下巴：“说吧，地下党的联络网还有哪些据点？”
李长河吐出血沫，露出残缺的牙齿：“佐藤太君，你觉得我像三岁小儿？” 话音未落，柳叶刀己划开他的小臂，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溪流。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藏着氰化钾的假牙 —— 那是三天前就准备好的退路。
接下来的三个昼夜，审讯室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佐藤尝试了烙铁、竹签、辣椒水，甚至动用了最新研制的神经毒素。李长河的指甲被拔光，肋骨断了三根，却始终守口如瓶。首到第七次昏迷醒来，他望着墙角蠕动的蟑螂，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水... 给我水...” 他虚弱地呻吟。佐藤递来水壶，嘴角挂着胜利者的狞笑。李长河贪婪地饮着水，喉结剧烈滚动，却在吞咽时故意呛咳，将藏在舌根处的半枚假牙吐进水壶。“咳咳... 我说... 我都说...” 他剧烈喘息着，“贾汪煤矿... 有个暗号...‘老槐树开花’...”
佐藤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暗号，正是三天前被他截获的密电内容！他抓起李长河的头发，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还有呢？程啸的联络方式！”
李长河的眼神突然变得涣散，仿佛陷入回忆：“程啸... 他每次接头都会戴一枚铜哨... 声音... 像夜莺...”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头一歪，没了气息。佐藤踢翻尸体，兴奋地冲向电话：“通知山本大将，我拿到程啸的致命弱点了！”
而此刻的地下党临时据点，苏程潇握着那枚铜哨，指尖微微发颤。林墨卿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突然想起李长河被捕前最后的叮嘱：“如果有一天我暴露了，所有看似‘真相’的情报，都是陷阱。”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情报 —— 佐藤正在集结部队，目标首指贾汪煤矿，行动暗号竟是 “夜莺啼血”。
“师兄，这是圈套。” 她按住苏程潇准备起身的手，“老槐树叔不可能轻易泄露你的联络方式。”
苏程潇突然想起李长河办公室墙上那幅《松鹤图》，每次汇报重要情报，老人都会不自觉地画中松树的枝桠。他猛地冲向暗格，取出暗藏的微型胶卷。在显影液中，一行小字渐渐浮现：“以假乱真，将计就计。”
深夜，日军司令部。山本转动着鎏金怀表，听着佐藤兴奋的汇报。当听到 “铜哨”“夜莺” 等关键词时，他的手指突然停住。表盖内侧，赵天虎的照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 这个安插在军统的棋子，曾无意中提起过，苏程潇的师父擅长口技，能模仿百鸟鸣叫。
“佐藤君，” 山本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你确定这不是诱饵？”
佐藤一愣，随即拍胸脯保证：“大将放心，李长河在神经毒素作用下，不可能说谎！”
山本将怀表贴在耳边，听着齿轮转动的滴答声：“那就按计划行动，但记住 —— 真正的猎人，永远不会被猎物牵着鼻子走。”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夜幕下的徐州城像头蛰伏的巨兽，暴风雨前的宁静中，暗藏着致命的杀机。
与此同时，在一处废弃的窑洞里，李长河的 “尸体” 突然动了动。老吴掀开他脸上的白布，泪水夺眶而出：“老李，你吓死我了！” 李长河吐出藏在舌下的蜡丸，里面是用金箔书写的最后指令：“告诉程啸，冬至夜，在老地方，给山本准备份大礼。”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牙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 这场以命相搏的棋局，终于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而此时的苏程潇，正站在屋顶眺望日军司令部的方向。寒风卷起他的黑袍，宛如一面猎猎作响的战旗。他握紧铜哨，心中默默发誓：老槐树叔，您用命换来的机会，我绝不会浪费。冬至夜的决战，定要让山本那只老狐狸，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