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深冬被冻雨浇成铁灰色，护城河水结着暗青色的冰，碎冰碴子在漩涡中碰撞，发出牙齿打颤般的咔咔声。苏程潇蜷缩在情报站的阁楼里，指尖反复着怀中的密信。信纸边角被雨水洇出锯齿状的毛边，林墨卿娟秀的字迹此刻却像锋利的刀片：“城西粮库，速来救我。” 落款处的梅花印记晕染开来，宛如一滴未干的血。
“这是陷阱。” 老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他刚从城外赶来，蓑衣上还滴着冰水，“青禾的眼线看到佐藤调集了特高课最精锐的第三小队，粮库里藏着至少五十挺歪把子机枪。”
苏程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密信凑近油灯。火苗舔舐信纸的瞬间，他发现 “救” 字的末笔微微上翘 —— 这是林墨卿独有的书写习惯，只有在极度危急时才会留下的暗号。他的眼前浮现出她被铁链吊起的模样，珍珠耳坠在审讯室的冷光里摇晃，指甲缝里渗着血还在倔强地写字。
“备马。”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伸手去取墙角的黑袍。布料的沙沙声中，老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这摆明是引蛇出洞！”
“她在等我。” 苏程潇甩开他的手，黑袍如乌云般展开，将他整个人吞没。腰间的唐横刀己经出鞘三寸，刀刃映着他决绝的面容，“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
城西粮库的铁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铰链在风中发出呜咽。苏程潇贴着墙角移动，靴底裹着的棉布消弭了大部分声响。粮仓内弥漫着陈腐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他摸到墙壁上凸起的暗号 —— 三道指甲划痕，是林墨卿三天前刚教他的求救信号。
“阿卿！” 他压低声音，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锁链晃动的哗啦声。抬头望去，月光透过气窗照在横梁上，林墨卿被倒吊在空中，发丝垂落如瀑，旗袍下摆浸着暗红的血迹。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虚弱地抬起头，珍珠耳坠在月光中划出破碎的弧光。
“师兄......” 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快走......”
枪声骤响，子弹擦着苏程潇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粮袋。他猛地翻身滚向掩体，唐横刀出鞘，寒光映出西周密密麻麻的枪口。佐藤站在高处的粮囤上，军刀挑着盏煤油灯，橘色的光晕将他的脸照得狰狞可怖：“程啸少佐，别来无恙啊？”
苏程潇握紧刀柄，目光扫过西周。五十余名特高课成员呈扇形包围，三挺歪把子机枪架在制高点，枪口泛着幽蓝的寒光。他深吸一口气，黑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展开的黑色羽翼：“佐藤，你就这么怕我？”
“怕？” 佐藤狞笑一声，军刀突然掷出，刀尖擦着苏程潇的面具钉入木柱，“我只是想看看，名震徐州的黑袍，究竟长着怎样一张脸！”
战斗在瞬间爆发。苏程潇甩出袖中的 “寒星”，透骨钉精准封喉最近的两名日军。唐横刀划出半轮银月，将射来的子弹纷纷格开。他踏着粮袋腾跃，黑袍在空中翻卷，宛如一只黑色的巨鸟。林墨卿被铁链束缚着，却仍在奋力晃动身体，为他制造攻击死角。
“抓住黑袍！活的！” 佐藤的怒吼声中，日军的攻势愈发猛烈。苏程潇感觉左肩一痛，子弹擦着锁骨飞过，血珠溅在面具上。他咬牙挥刀，刀刃劈开两个日军的枪托，却在转身时瞥见林墨卿的脚踝被铁链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阿卿！”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不顾一切地冲向横梁。就在这时，佐藤突然甩出锁链，铁钩缠住他的脚踝，猛地一拽。苏程潇踉跄着跪倒在地，面具被军刀挑飞，露出那张被硝烟熏染的脸。
“程啸少佐，原来你就是黑袍！” 佐藤的笑声震得粮仓嗡嗡作响，“山本大将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他挥了挥手，“给我拿下！要活的！”
苏程潇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西周的枪口己经将他彻底包围。林墨卿绝望的哭喊在耳边回荡，他望着她被拖走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时，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南京，师父将党证塞进他掌心的温度。此刻，那份藏在贴身口袋里的信念，正在日军的欢呼声中剧烈发烫。
而此时的徐州城，关于 “黑袍落网” 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茶馆里，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唾沫横飞：“各位看官，那黑袍神出鬼没三年有余，今儿个竟栽在佐藤手里！” 街边的报童挥舞着号外，油墨未干的头条刺得人眼睛生疼：《皇军大破黑袍匪首，徐州治安指日可待》。
在日军司令部，山本正雄转动着鎏金怀表，表盖内侧赵天虎的照片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当佐藤将苏程潇的面具呈上来时，他的手指突然停住。怀表齿轮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想起三年前军火库被盗案，现场留下的那枚带着樱花纹样的纽扣 —— 和林墨卿旗袍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有意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面具凑近鼻尖轻嗅，“通知下去，给程啸准备最好的牢房。这场猫鼠游戏，我还没玩够。”
深夜的牢房里，苏程潇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看着铁窗外的冷月。手腕的手铐磨破了皮肤，血珠顺着铁链滴落。他摸出贴身藏着的半枚玉佩，那是林墨卿送他的定情信物。玉佩边缘还沾着她的体温，在黑暗中泛着温润的光。
“阿卿，等着我。” 他对着玉佩轻声呢喃，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把你救出来。” 而此时的徐州城，在这场震惊全城的抓捕背后，更大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