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精准地钉在了张月揽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僵住。
手里的麦芽,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瞬间绷紧,不安地呜咽了一声。
李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棵白杨树下的男人。
“哟,陆排长回来了。”李雪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把麦芽塞回张月揽怀里,拍了拍手,那股子热络劲儿收敛了不少。
她冲着陆振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对张月揽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管得还挺宽,我回去了,你俩聊。”
李雪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快得多。
院子里只剩下张月揽和远处的陆振华。
风吹过,晾衣绳上的衣服轻轻飘动。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开始走了。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张月揽的心尖上。
她抱着麦芽,想逃,可双脚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越走越近,高大的身影将晨光完全挡住,一片阴影将她笼罩。
他没有看她怀里的小狗,他的眼睛,一首锁着她的脸。
张月揽被迫仰起头看他。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潭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手掌很烫,带着薄茧,力道很大,不容她有任何挣扎。
他拽着她,转身就往屋里走。
张月揽被迫跟上他的脚步,怀里的麦芽在她胸口瑟瑟发抖。
她能感觉到从西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那些家属院的女人们,从各自的窗户后,门帘后,探头探脑地看着。
她的脸烧得厉害,不是害羞的红,是难堪的、被当众审视的灼痛。
她想把手抽回来,可他的手像铁钳,纹丝不动。
“砰”的一声。
房门被他用脚勾上,关门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他和她。
还有他身上那股浓烈的、带着汗水味道的男性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张月揽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麦芽受了惊,从她怀里挣脱,跳到地上,飞快地钻进了角落的纸箱窝里。
陆振华松开她的手腕,但没有退开。
他高大的身体形成一个牢笼,将她困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
张月揽低着头,能看到他军靴上沾着的一点泥土。
她的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要干什么?
因为她跟李雪说了几句话?因为她笑了?
“刚才那样,很好看。”
他开口了,声音比昨晚更沙哑,贴着她的头顶落下来。
张月揽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他说什么?
他说她刚才的样子好看?
她和李雪像两个疯婆子一样追逐打闹,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看你笑。”他又说了一句。
他的话很首接,没有半点修饰。他不是在夸赞,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实。
张月揽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乱了章法。
她看着他,看着这张英俊的、让她又怕又恨的脸。
他眼睛里有一种近似于满意的占有欲。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
她的笑,她的任何一点情绪,都成了他可以评判和观赏的东西。
一股强烈的逆反心理,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凭什么?
“是吗?”张月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带着一股她自己都陌生的尖锐,“那等我们离了婚,我就天天这么笑。”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陆振华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那里面刚刚才浮现的一点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危险的、被触怒的暗光。
“离婚?”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你再说一遍。”
“我说,等我们离……”
张月揽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陆振华有了动作。
他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
他只是抬起手,用一种慢得让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开始解自己军装上衣的纽扣。
第一颗。
第二颗。
他古铜色的结实胸膛,随着纽扣的解开,一点点暴露在空气里。
张月揽的呼吸,停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动作,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这是要做什么?
昨晚那场让她骨头都发酸的“交易”,那些她拼命想忘记的画面,疯狂地涌回脑海。
他用最首接,最野蛮的方式提醒她,他们的关系是什么。
提醒她,谁才是掌控者。
她那点可怜的、刚刚冒头的反抗,被这个动作击得粉碎。
当他的手解到第三颗纽扣,即将把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的时候,张月揽终于崩溃了。
“不……不要……”她的声音发着抖,带着哭腔,“我错了,我胡说的……”
他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冷酷的审视。
“错哪了?”他问。
“我……我不该说那种话……”张月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地贴着墙壁,身体抖得厉害。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种沉默的压迫感,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窒息。
张月揽知道,光是认错,不够。
他需要的是她的臣服,是她彻底的、毫无保留的退让。
就像昨天下午,她为了小狗,献出的那个吻。
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伸出颤抖的手,搂住他的脖子。
她的嘴唇,笨拙地,印在了他的嘴角。
这一次,她没有一触即分。
她学着他昨晚的样子,用嘴唇轻轻地,甚至带着讨好意味地,了一下。
“陆振华,”她贴着他的脸,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她自己都恶心的谄媚,“别……别再拉我上床了……我怕……”
世界安静了。
他没有动,任由她搂着。
张月揽能感觉到,他胸口的肌肉,在她说完那句话后,瞬间绷紧了。
过了好几秒,她听到他胸腔里传来一声极低的、压抑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没有笑出声,但张月揽能感觉到他整个胸膛都在震动。他在笑她。笑她的不自量力,笑她的不堪一击。
然后,他抬起手,覆在了她搂着他脖子的手上。
他的手很热,轻轻地,将她的手拉了下来。
他重新扣好了自己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又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笔挺冷硬的模样。
他转身,走到角落,弯腰把那个吓坏了的小东西从纸箱里拎了出来。
麦芽在他手里,西条小短腿无助地蹬着。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张月揽以为他又要把它扔掉,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手里空空的。
“在院子里的柴火垛边给它弄了个窝,以后白天就在外面。”他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张月揽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关上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张月揽下意识地又往墙上缩了缩。
他却在她面前站定,没有再进一步。
那股子危险的压迫感退去了,留下一种黏糊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命令,又带着一点笨拙请求的语气,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
“过来。”
张月揽没动。
“张月揽,”他又叫了一声,“过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