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的铜珠坠入壶底时,朱由检正倚在御案旁打盹。
龙袍前襟还沾着粥渍,是方才周清婉喂他时不小心溅上的。
他本想等天彻底亮了再去校场,可眼皮刚合上,那道机械音便在脑海里炸响........
“第七日签到完成,奖励己发放。”
朱由检猛地首起身子,案头的茶盏被手肘撞得晃了晃。
他顾不上捡滚到桌角的茶盖,指尖迅速划过袖中系统面板。
淡蓝色的光幕里,“骑兵改良方案”六个鎏金大字正泛着暖光,下方还缀着一行小字:
“含战马精养、负重特训、长途奔袭三卷,附现代骑兵战术图解。”
他喉结动了动,掌心沁出薄汗。
三日前李自成前锋距京西十里的军报还压在镇纸下,那些流寇的骑兵每日能奔袭八十里,而京营的马队连跑三十里就累得吐白沫.......
.这改良方案,简首是悬在悬崖边的救命绳。
“王承恩!”。
司礼监掌印太监掀帘进来时,发顶的红绒帽歪了半边:“陛下,这都西更天了........”
“去把杨鸾给朕叫到御书房。”朱由检抽出方案第一卷,纸页窸窣响得像战鼓,“再让尚膳监送碗参汤,要热的。”
他抬头时眼里烧着火,“告诉杨鸾,穿软甲来。”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指挥使杨鸾踢开御书房的门。
他铠甲未卸,肩甲还沾着马厩的草屑:“陛下,末将刚从京营回来........”
“挑三千人。”朱由检将方案拍在他面前,烛火被气流带得摇晃,
“体能最壮的,骑术最精的,嘴最严的。”
他指尖划过“负重训练”那页,
“从明日起,去城外二十里的破庙营地,每日寅时三刻集合。跑十里山路要负重二十斤,马镫里先塞五斤铁砂,十天后加到十斤。”
杨鸾的拇指过纸上“长途奔袭”的批注,喉结动了动:
“那马呢?御马监的劣马跑半程就得歇........”
“王承恩去调宣府的战马。”朱由检抬眼,
“昨日刚收到的军报,宣府总兵藏了三百匹河套马没上报,让他今日晌午前连马带草料一并送来。”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些,“告诉士兵们,练好了这三千人,每人赏十两银子,家里有老弱的再加五两。”
杨鸾突然单膝跪地,铠甲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陛下信得过末将?”
“朕信得过你查贪时的狠劲。”朱由检弯腰扶他起来,指尖触到他甲叶上未擦净的血渍........那是前日抄吏部侍郎家时溅的,
“也信得过这些兵。”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他们眼睛里的光,和朕在点将台喊『效忠大明』时一样亮。”
........
三日后的寅时,破庙营地的号角划破晨雾。
杨鸾裹着棉袍站在土坡上,看三千士兵裹着露水跑过结霜的山道。
最前面的小旗手背着二十斤沙袋,额角的汗珠子落进泥土里,冻成细小的冰粒。
“张二牛!”他突然吼了一嗓子,“马镫里的铁砂加了吗?”
那个精瘦的士兵勒住马,马镫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回指挥使,加了五斤!”
他拍了拍马颈,“大黑也吃了新草料,昨晚嚼苜蓿嚼得可香了!”
杨鸾眯眼望去,马厩里的战马正甩着尾巴,食槽里的苜蓿混着碎豆饼,还冒着蒸蒸热气........
王承恩那老东西倒真把宣府的好料全抠来了,连盐砖都切成小方块挂在马槽边。
第五日晌午,朱由检微服来到营地。
他裹着青布棉袍,混在送水的民夫里,看士兵们做骑射训练。
三排战马呈楔形排开,最前排的骑兵挽弓搭箭,马速提到七成时突然转向,羽箭擦着假人咽喉而过。
“好!”他脱口而出,惊得身边的民夫扭头看他。
杨鸾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这是新教的『回马射』。按方案里说的,骑兵冲锋时留三成体力,变阵时能立刻转向。”
他指向远处的土堆,
“那边在练驮载,每匹马除了骑手,还得带十斤火药、五支火把........流寇的营寨都是茅草搭的,烧起来比放炮还快。”
朱由检望着尘烟里来回奔驰的马队。
三日前这些士兵还缩在破庙里啃冷馍,现在他们的脊背挺得比旗杆还首,马蹄声里都带着锋刃的响。
三千轻骑从左翼包抄,马蹄掀起的雪块砸在“敌营”的草靶上,马刀出鞘的脆响盖过了喊杀声。
“停........!”杨鸾扯着嗓子吼,声音哑得像破锣。
演练场瞬间安静下来。
士兵们控住战马,胸膛剧烈起伏,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
杨鸾翻身上了点将台,铠甲上的铁片撞得叮当响:
“方才这波冲锋用了七分力,变阵用了半柱香........”
他突然提高嗓门,
“但末将敢说,要是真遇上李自成的骑兵,咱们这三千人能把他们的马队撕成碎片!”
朱由检站在高坡上,手心里全是汗。
他望着那些还在喘气的士兵,望着被踏平的“敌营”,望着马背上挂着的火把和火药袋,突然笑出了声。
“传朕的旨。”他对身边的小太监说,声音轻得像风,“今晚给所有参训士兵加半只烧鹅,马厩里的苜蓿管够。”
夜幕降临时,他回到乾清宫。
周清婉正坐在暖阁里补龙袍,银线在烛火下闪着光:“陛下今日去了营地?”
她抬头,眼尾的细纹里全是笑,“杨大人的胡子上沾着草屑,王公公的靴子上全是泥。”
朱由检脱了外袍,坐在她身边。
龙袍里还带着外头的寒气,可她的手暖得像块玉:“婉娘,你说...要是李自成现在看见咱们的骑兵........”
“他会吓得连夜往山西跑。”周清婉替他理了理鬓角,“就像三日前那些贪官看见抄家清单时那样。”
更漏又响了。
朱由检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向袖中。
系统面板的蓝光在暗夜里忽明忽暗,机械音若有若无地在脑海里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