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的问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苏晓禾昏沉的意识。她趴在他宽阔的背上，能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
“……嗯。”她声音闷闷地从他肩头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后怕，“喝了之后……突然头晕恶心。”
秦铮沉默地走着，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怕颠簸到她。他周身的低气压却越来越重，如同即将爆发的雪山。
“谁？”他又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淬着冰。
苏晓禾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王秀英塞水壶时通红的眼眶和懦弱的眼神，大嫂李翠花闪烁其词的表情，父亲苏建国板着脸的叮嘱……还有赵金凤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孙癞子阴鸷的眼神……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声音带着疲惫，“家里……都有可能。外面……赵金凤，孙癞子……都有可能。”她顿了顿，轻声问，“秦大哥，你怎么猜到的？”
秦铮没有立刻回答。背着她走过一个陡坡，才沉声道：“你早上精神很好。赵金凤拦路时，水壶在你手里晃了一下。”他观察力竟如此敏锐！“送你到考场外，你脸色突变，捂着胃。”
原来他一首在默默关注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苏晓禾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夹杂着酸涩。在这个陌生而艰难的时代，这份无声的守护，弥足珍贵。
“谢谢你，秦大哥。”她把脸埋在他带着皂角清香的衣领边，声音微不可闻。
秦铮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步伐更稳了些。“不用谢。”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些冷硬。
回到苏家小院，天己擦黑。王秀英看到被秦铮背回来的女儿，吓得魂飞魄散：“晓禾！晓禾你这是咋了？”
“没事，娘，就是考完试有点累。”苏晓禾不想在事情未明前吓到母亲，挣扎着从秦铮背上下来，站稳。
苏建国皱着眉站在堂屋门口：“考得怎么样？是不是又犯懒病装样子？”语气带着惯常的严厉和怀疑。
“爹！二姐是被人害了！”苏建业冲出来，小脸上满是愤怒，他刚才躲在门后全听见了。
“害了？”苏建国和王秀英都愣住了。李翠花也掀开厨房门帘，眼神闪烁：“建业，别瞎说！晓禾自己身子骨弱吧？”
秦铮冷冷的目光扫过李翠花，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转向苏建国，语气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苏会计，晓禾在考场突发急病，差点晕倒。有人在她水壶里动了手脚。”
“什么？！”苏建国脸色大变，王秀英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眼泪瞬间涌出，“我的儿啊！谁这么狠心啊……”
苏晓禾疲惫地拉住母亲：“娘，别哭，我没事了。”她看向父亲，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害我差点考不成试，明天就能害别人，甚至害我们全家！”
苏建国脸色铁青，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再看看秦铮冷峻肃杀的神情，还有小儿子愤怒的眼神，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失控的寒意。“查！必须查！”他咬着牙，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出属于大队会计的决断，“秀英，把水壶拿来！”
王秀英颤抖着把军用水壶递过去。苏建国仔细检查壶口，又闻了闻残留的姜汤气味，眉头紧锁：“闻不出什么特别……但晓禾绝不会拿高考开玩笑。”他看向秦铮，“秦铮同志，你看……”
“壶给我。”秦铮接过水壶，仔细检查，尤其壶盖内侧和壶口螺纹处。他的手指在壶口边缘一处不易察觉的微小刮痕上顿住，眼神锐利如鹰隼。“有人撬开过壶盖。”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苏晓禾喝了王秀英重新熬的热粥，在母亲和妹妹担忧的目光中躺下。身体的疲惫让她很快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窗外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惊醒。那声音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寒夜里格外清晰，带着隐忍的痛苦。
她悄悄起身，披上棉袄，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向外望去。
只见自家低矮的柴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窗户，如同沉默的磐石般伫立在寒风里。是秦铮！他只穿着那件半旧的棉袄，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极力压抑咳嗽。昏暗中，他脚下似乎有几点深色的痕迹晕染在雪地上。
他竟一首守在外面！
苏晓禾的心猛地揪紧。是为了守着可能再次出现的害人者？还是……不放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