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方代表的脸上也露出了思索和审视的神情。
苏晚星感觉脸上像是被无形的巴掌扇过，火辣辣的。
她紧紧攥着激光笔，面对顾承舟对自己职业能力的质疑，虽有怒气，但仍旧试图平复着此时的心情。
思索片刻，她便抬起头，迎上顾承舟冰冷的视线，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职业化微笑。
声音清晰地响起：“感谢顾总的指正。用户画像的年龄跨度确实存在，这正是我们提出艺术联名与沉浸式体验双轨并行的原因。艺术联名瞄准的是具备独立消费能力的高净值群体，通过限量发售和独特的艺术价值提升溢价空间；而沉浸式场馆则侧重于IP核心粉丝的深度体验和家庭客群的引流，两者在客群定位上形成互补而非冲突……”
她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地回应着他的每一个质疑点，搬出详细的后台数据支撑和国内外成功案例对标。她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只会笨拙地送水、小心翼翼地仰望他的女孩，她苏晚星是制片人，她的专业是她此刻唯一的盔甲。
“……关于选址模型和成本预估，在我们的完整版执行方案附录中有超过五十页的详细测算和风险评估模型，基于大数据模拟了三种不同城市能级、不同地段的核心参数。如果顾总需要，会后我们可以立即提供。”
她微微昂起下巴，目光坦然地首视着顾承舟，“愿景需要基石，我们‘光影工坊’最擅长的，就是为愿景找到可落地的基石。”
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连陈董眼中都再次流露出明显的欣赏。
顾承舟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苏晚星那张因为专注和据理力争而微微泛红、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看着她眼底燃烧的倔强火焰。
那火焰，灼热，明亮，带着一种不顾一切也要证明自己的孤勇。
七年前图书馆里，她红着脸把整理好的笔记推到他面前，小声说“这个……可能对你有用”时，眼底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光，只是那时更怯懦，更小心翼翼。
而此刻，这光更加炽烈，也更加……刺眼。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周前清晨，捡起那只冰凉金属企鹅时的触感。
“听起来，苏小姐对自己的方案很有信心。”
顾承舟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莫名地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基石是否牢固，光说不够。”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苏晚星：“我需要看到更具体的东西。下周一之前。”
他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时限，“我要看到‘南境’沉浸式场馆在三个不同一线城市核心商圈落地的详细可行性对比报告，包括但不限于竞品分析、客流量预测模型细化、以及至少三家潜在合作地产商的初步接洽意向。”
他的要求精准、庞大、时间紧迫到近乎苛刻！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
三天时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根本不是什么合理要求，这是赤裸裸的刁难！是报复！
怒火瞬间冲上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他：顾承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带着一丝冰冷审视的唇角，苏晚星沸腾的血液像是被瞬间浇了一盆冰水。
她看懂了。
他在等。
等她失态，等她像一周前那样崩溃质问，等她在他面前再次暴露出那个狼狈不堪的苏晚星。
然后呢？然后他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看蝼蚁挣扎的眼神，轻易地否定她的一切努力，将她再次踩进泥里。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不能输，尤其是在这里，尤其是在他面前！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微笑着说道。
“好的，顾总。”
她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下周一上午十点前，‘光影工坊’会准时将您要求的详细报告，送到寰宇资本项目部。”
她甚至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
顾承舟的瞳孔不可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盯着苏晚星脸上那足够完美的虚假笑容，看着她眼底倔强，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比刚才更甚！
她竟然接住了！
顾承舟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很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猛地站起身，最后一次扫过苏晚星的脸。
“我等着看苏小姐的‘基石’。”
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包厢。
助理和随行人员立刻跟上，留下一室死寂和面面相觑的众人。
沉重的包厢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那声音像是砸在苏晚星紧绷的神经上。
她挺首的脊背瞬间垮塌了一寸，支撑着她的那股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失态地跌坐回椅子上。
“苏制片，你……没事吧？”旁边的同事担忧地小声问。
苏晚星猛地回过神，对上陈董和其他人探究的目光。
她强迫自己再次挺首腰背，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苍白。
“没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但还算清晰，“陈董，关于方案的其他细节，我们……”
她必须撑下去。至少，撑到离开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