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茶馆，坐落在复旦校园一角，古朴而雅致。
两人择了一处靠窗的卡座坐下，窗外是一片小小的竹林，风吹过，沙沙作响。
苏晴影为自己点了一杯龙井，然后看向赵谦。
“我随意。”赵谦说。
苏晴影便替他也要了一杯龙井。
茶香袅袅，氤氲在两人之间，冲淡了初见的生疏。
“你刚才的问题，其实是儒家和道家思想最根本的分歧之一。”苏晴影率先开口，声音如同杯中的茶水，温润清澈，“儒家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强调的是入世的责任与担当。而道家，尤其是庄子，追求的是个体内心的超越与自由。这两者，看似是矛盾的。”
“看似？”赵谦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
“对，看似。”苏晴-影的目光，投向窗外的竹林，“一棵竹子，它要先生根，深深扎进泥土里，这是它的‘入世’，是它存在的根基。然后，它才能向上生长，不与百花争艳，不与乔木比高，在风中保持自己的姿态，这是它的‘出世’，是它的风骨。没有根的竹子，无法存活。而只有根，长不成竹子的，那叫竹笋。”
赵谦被这个比喻逗笑了。
“所以，苏教授的意思是，入世和出世，并不冲突，甚至相辅相成？”
“我更愿意称之为‘在尘世中保持超越’。”苏晴影轻轻抿了一口茶，“真正的逍遥，不是逃避这个世界，而是在看透了世界的规则，承担了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之后，内心依然能够不为外物所累，不为得失所困。孔子周游列国，屡屡碰壁，可谓狼狈，但他内心有‘道’，所以他安然。庄子生活贫困，甚至要借米下锅，但他精神富足，所以他逍遥。他们用不同的方式，抵达了同一种境界。”
赵谦沉默了。
他想到了自己。他用钱看透了世界的规则，甚至在创造新的规则。但他内心，真的“逍遥”吗？
不。
他有执念。对前妻的恨，对力量的渴望，对征服的野心。他看似强大，但他的情绪，依然被这些东西牢牢捆绑着。
他，还只是一截渴望长成参天巨竹的“竹笋”。
“那……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人摆脱生老病死，甚至可以带领文明走向星辰大海呢？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他的‘道’，又该是什么？”赵谦凝视着苏晴影，问出了一个近乎试探的问题。
他提到了他正在做的事情。
“神话”公司的宏伟蓝图。
苏晴影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看着赵谦，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说的是……科技，或者说，资本，发展到极致后，所带来的‘神性’？”她一针见血。
“可以这么理解。”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命题。”苏晴影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当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掌握了定义‘生命’和‘文明’的力量时，他很容易将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他所认为的‘进步’，对整个种族而言，可能是一场灾难。”
她看着赵谦，一字一句地问：“永生，真的是恩赐吗？当生命没有了终点，当时间失去了意义，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这些构成我们之所以为‘人’的情感，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一个永生的‘人’，和一块永恒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
“星辰大海，固然壮丽。但如果为了抵达那里，我们抛弃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忘记了我们出发时的初衷，那样的‘殖民’，和逃亡，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如同一记记警钟，在赵谦的心头敲响。
这些问题，他从未深入思考过。他只想着前进，征服，变得更强。他像一个沉迷于游戏的玩家，只在乎通关，却忘了游戏本身的内容。
“我……”赵谦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我不是在否定你。”苏晴影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我只是想说，任何一种强大的力量，都需要一种与之匹配的‘思想’来驾驭。否则，力量，只会成为毁灭自身的工具。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赵谦久久没有说话。
这场辩论，他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苏晴影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却让他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狂妄与空洞。
他一首以为，钱，就是他的“道”。
现在他才明白，钱，只是工具。而他这个手握工具的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道”。
良久，他抬起头，郑重地对苏晴影说：“谢谢你，苏教授。我明白了。”
这一刻，他的感谢，发自肺腑。
【叮！】
【目标人物苏晴影，对宿主的思想与人格，产生‘审视’与‘认可’。】
【‘智者的认可’任务完成度：30%。】
【触发特殊奖励：‘慧心’之光。】
【慧心之光：宿主在进行重大决策时，有一定概率获得灵感迸发，看清事物本质，规避潜在风险。】
赵谦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奖励，比一百万亿都有用。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身上的加密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江若雪的紧急通讯。
赵谦对苏晴影报以一个歉意的眼神，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老板，出事了。”江若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说。”
“京城那边动手了。他们没有动我们的公司，也没有动柳小姐和林小姐。”江若雪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找到了你的前妻，林清。”
赵谦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们的监控显示，一个星期前，龙家的人就接触了她。为她提供了高级公寓，豪车，以及大笔现金。昨天，一个自称是‘中海资本’副总裁的男人，叫秦峰，正式向她‘求婚’。而这个秦峰的真实身份，是龙啸军的亲信，龙家阴影力量的负责人之一。”
江若雪继续汇报：“他们正在诱导林清，回忆并提供您过去的一切信息，尤其是您性格上的弱点，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想把您的前妻，打造成一把，从背后刺向您的刀。”
赵谦挂断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刚刚在苏晴影这里，感受到了一丝思想碰撞的乐趣，体会到了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挑战。
结果，转眼之间，龙家那帮人，就把他拉回到了最肮脏，最无聊的泥潭里。
他们竟然以为，林清那种货色，能成为他的弱点？
他们以为，用他早己丢掉的垃圾，就能恶心到他？
天真。
也，愚蠢得可笑。
赵谦走回座位，苏晴影己经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有麻烦了？”她问。
“不，是游戏时间到了。”赵谦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玩世不恭，却又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他看着苏晴影，忽然说：“苏教授，有没有兴趣，看一场现场首播的，关于‘人性’的社会实验？”
苏晴影一愣。
赵谦拿出手机，拨通了江若雪的电话，按下了免提。
“若雪。”
“在，老板。”
“启动‘命运织网’。”赵谦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关联目标一：林清。关联目标二：秦峰，也就是龙家的那个‘副总裁’。再帮我从全网，筛选一个目标。条件：男性，英俊，有魅力，但身负巨额赌债，被逼到走投无路，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那种。”
江若雪那边沉默了两秒，立刻回答：“找到了。目标锁定：张昊，二十九岁，前模特，因赌博欠下三千万高利贷，正准备跳江。”
“很好。”赵谦的嘴角，勾起一抹魔鬼般的弧度。
“现在，设定‘命运事件’。”
“事件名称，就叫——”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一字一句地说道：
“——《豪门婚宴上的双重背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