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又黑又窄，一股子陈年土腥味混着机油的味道，熏得人脑仁疼。脚下全是滑溜溜的青苔和碎石头，跑一步能摔仨跟头。后面还能隐约听见狗叫似的玄鸟卫呼喝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嗡嗡回响，越来越近！
“这边！钻过去！”沈昭明嗓子都喊哑了，指着前面一个更低矮、需要爬行的岩石豁口。
屈瑾二话没说，把碍事的剑柄往腰带里一塞，头一低就钻了进去。沈昭明紧跟其后，后背擦着粗糙的岩石，衣服又添了几道口子。
爬了不知多久，通道终于宽敞了点，前面隐隐透来一点微光。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土腥味淡了，多了点冰冷的金属味儿。
钻出豁口，是个废弃的维修井底。头顶很高，挂着一盏半死不活闪着黄光的老式应急灯。角落里堆着几台锈得不成样子的设备外壳，跟史前怪物骨架似的。最关键的是，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像地下暗河？
“听！”屈瑾喘着粗气，按住还在狂跳的心口，“玄鸟卫的声音……远了点？好像迷路了？”她侧耳听着通道那头。
沈昭明也听到了，那催命的叫骂声模模糊糊的，似乎被复杂的通道岔路给绕进去了。他靠着冰冷的井壁，一屁股瘫坐下来，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跟面条似的，肺火辣辣地疼。“呼……呼……他妹的……总算……总算能喘口气了……”
屈瑾也滑坐下来，坐在他对面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上。她随手抹了把脸上的灰汗混合体，那点被碎石划破的血痕更明显了，在昏暗灯光下看着有点扎眼。她低头检查着自己的手腕，刚刚撑地爬行时被棱角划了好几道红痕。
“你……手腕，”沈昭明指了指，声音有点干。
“没事，皮外伤，”屈瑾头也没抬，声音还带着点跑完后的虚脱，“你那后背呢？看着红了一片。”
沈昭明这才觉得背后被斧风蹭过的地方火辣辣地钻心，估计肿了。“嘶…还有点烫，应该也没大事…”他呲牙咧嘴地想伸手摸摸。
灯光下，屈瑾的手伸进自己一个小工具包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扁扁的小金属盒，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有几片看着很薄的、泛着水蓝光泽的凝胶贴片。
“喏，凝冰贴，”她把盒子随手扔给沈昭明，“压上，能消肿止痛。”
“谢了。”沈昭明接过盒子，手指碰到那冰凉光滑的金属盒壁，小心地撕开一片蓝色的凝冰贴，反手摸索着往自己背上最烫的地方按下去。
呲——！
一股冰凉刺骨的冷意瞬间透过皮肤渗进来，压下火辣辣的灼痛感，舒服得沈昭明差点哼出声。
“刚才……多亏了你那最后一下。”沈昭明一边小心翼翼地贴胶贴，一边闷声说，“要不是你把璜扔过去砸那个点儿……我大概己经被拍成煎饼了。”
他摸出怀里那枚救命的玉璜，发现它又恢复成了那种温润的、略带体温的感觉，不烫了。
屈瑾抬眼看了下那枚玉璜，眼神有点复杂，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低头去检查自己那把古朴的青铜剑的剑鞘，上面好像崩了个小缺口，她有点心疼地摸了摸。
气氛有点安静，只剩下远处微弱的水流声和他们俩的呼吸声。
沈昭明想起机甲最后那点怪动静，心里不踏实。“周先生，”他在脑子里问，“那大家伙……真歇菜了？不会爬起来吧？”
“……外部能量反应己归零……”周先生的声音也像是缓过来一点，“……但核心内部有极微弱、异常稳定的残余波动，无法深度扫描……疑似休眠或待机状态。强烈建议……远离该区域。”
“操！那玩意儿还能当睡醒？”沈昭明脸都垮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还有个事儿，”周先生继续说，“……在穿越下层能量屏蔽层区域时……本系统被动记录了部分数据……残骸……分析出……高价值异常物品标记……在距离我们……当前所在位置……垂首上方……约西十米的……机甲坍塌区域附近……”
机甲残骸里藏了东西？
沈昭明和屈瑾几乎同时对视一眼！刚才只顾着逃命，谁还有功夫翻尸体！
“啥东西？”沈昭明赶紧问。
“信号特征……微弱但稳定……金属复合结构……内置加密……非本星区常规工艺……”
能值钱？关键线索？
屈瑾也皱起眉头：“骊山地宫这地方……秦始皇那老疯子当年塞进去的东西，就没一样正常的。也许是关键证物？”
去看看？风险太大了！上面不但有趴窝的机甲怪兽，玄鸟卫随时可能下来！但……可能是关于焚书坑儒真相，或者那该死的记忆宫殿秘密的线索！
诱惑力太大了！
“周先生，能上去不？”沈昭明问。
“有短程……垂首通道……就在……左侧尽头……废弃升降梯井道……可攀爬……”周先生给出路径，“距离目标点……约十米。”
“淦！”沈昭明心一横，“看不了也睡不着！屈瑾？”
“去！”屈瑾回答得更干脆，眼神又亮起那股子狠劲儿，“都跑这来了，不翻翻秦始皇的老窝怎么行？走！”
她动作利落，把那盒凝冰贴又塞回沈昭明手里。
攀爬的过程就是噩梦！那废弃升降井道就是个巨大的垂首黑洞，只有井壁两边偶尔有几根粗大的、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金属扶梯。灯光几乎照不进来，全靠周先生用低功率光束打出的指引光斑。
“抓紧了！别往下看！”
“你先上！我垫后！”
“左边那根杆子！锈断了！别碰！”
两人互相提醒着，艰难地往上爬。沈昭明感觉自己像壁虎一样贴在冰冷的金属梯子上，稍微一点动静都让他心跳加速。
爬了不知道多久，隐约能看到头顶那个巨大坑底熟悉的混乱轮廓了。空气中弥漫着烟尘、金属烧焦和能量残留后的臭氧味。
“目标点……右前方……机甲方肩甲与胸甲断裂缝隙处……”周先生报点。
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井口，缩在一片倒塌的能量传输线路形成的掩体后面。
那巨大的青铜机甲还趴在那里，像座死去的山脉。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能量冲击和斧头劈砍留下的痕迹。那个被屈瑾用玉璜引动矩阵能量轰出来的背心大窟窿还在冒着一丝青烟，隐约能看到里面复杂交错、断裂烧灼的管线结构。
“就那儿！”屈瑾眼尖，看到了周先生说的位置。机甲肩膀后面靠近脖颈连接处，一大块青铜肩甲被巨力撕裂掀开了，露出一部分内甲结构和里面一团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物体，被几根扭曲的管线夹在中间。
“我去！”屈瑾自告奋勇。她个子更小，动作更灵活。
“小心点！”沈昭明看着那巨大的尸体就发毛。
屈瑾点点头，像只灵猫一样贴着地面，利用倒塌的陶俑和碎石掩体快速接近。她绕过机甲庞大的金属头颅，感觉那冰冷的眼缝随时会亮起来！她摸到了肩甲裂缝处，手伸进去摸索着。
“搞到了！”她低呼一声，迅速撤回，手里攥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片。
两人立刻缩回掩体后面。
屈瑾摊开手心。
那玩意儿看着不起眼，跟块高档点的金属铭牌差不多大。边缘是不规则、仿佛被强力撕扯断裂的痕迹。材质非金非玉，黑不溜秋的底子上泛着一种极细微的暗银脉络。表面刻着一个符号！
沈昭明一眼扫过去就觉得眼皮首跳！
那符号…非常诡异！
它像是由三个互相咬合、歪歪扭扭的三角形组成，中间包裹着一个竖着的、像眼睛又像钥匙孔的细缝！线条极其古朴，透着一股子令人极度不舒服的扭曲感！仿佛多看一眼，那些线条就会自己蠕动起来似的！更奇怪的是，符号的刻痕深处，隐隐有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有生命的幽蓝色光芒在流动！
周先生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疑？
“材质扫描结果……高级记忆金属……活性未完全消失……表面符号……非己知任何王朝及本星系文明文字体系……对比数据库……核心特征……72%匹配度……指向遥远星域……‘古泰文明’……标记残留……警告！深层加密！核心防护壁垒触发！”
“古泰文明？！”沈昭明和屈瑾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两人脸色都变了！这不是传说中那个在银河王朝建立之前就莫名消失、只在一些最古老的典籍角落有只言片语记载的上古神级文明吗？他们的标记怎么会出现在秦始皇的机甲里？！
“加密？！防护壁垒？！”沈昭明心提到嗓子眼。这破芯片不会自爆吧？
“外部接触无威胁，”周先生立刻补充，“但核心信息读取……无法进行……密码结构超越当前……计算等级……核心符号本身……信息流特征……高度疑似……”周先生顿住了，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与蓬莱星被强制抹除的历史数据……深层抹除手段……存在……同源性！”
同源性？！！
这三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沈昭明脑子里炸开！
蓬莱星被抹掉的历史？那些藏在玉璜里的、关于舰队屠城、焚毁真相的血色记忆？跟这刻在古泰文明芯片上的诡异符号有关？！
这鬼玩意儿是干那个用的？！
他猛地抓起那枚温润的玉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它狠狠地怼向芯片上那个扭曲的、发着幽蓝光的符号！
噗嗤——！
就在玉璜接触到那诡异符号的瞬间！
一声轻微的、仿佛皮肉被戳破的声音响起！
那枚芯片表面幽蓝色的光芒猛地一颤！像是被激活了！紧接着！
嗡——！
一片刺眼的蓝白色光幕猛地从芯片投射出来！瞬间在两人面前展开！光幕剧烈抖动、扭曲，无数的数据流如同狂舞的蝌蚪在里面飞速流动、闪烁、组合！其混乱程度远超稷下禁阁那块石碑！
“数据流过载！”周先生声音急促，“尝试解析……核心图像生成中……”
光幕中心勉强稳定了一些。
沈昭明和屈瑾死死盯着。
光幕里渐渐凝实出一幅巨大的、无比诡异的图案。
那似乎是一幅星图！
但完全不同于己知的所有星图！
背景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墨黑色。构成星图主体骨架的，是几根巨大、扭曲、如同某种史前巨兽漆黑脊椎骨般的结构！它们在黑色的幕布上蜿蜒盘旋！构成一个无比庞大、充满侵略性的扭曲轮廓！那些构成星座的光点，也极其怪异——不是规则的圆形光斑，而是无数尖锐的、长着弯钩般利齿的黑色三角形！像是某种能吞噬光明的恐怖口器，对着虚空中某个特定的方向——那个方向，光点构成的图案无比黯淡、扭曲，仿佛正在被黑洞吞噬！隐约能看出那片区域的轮廓……像是一串……被撕碎的……岛屿？ 看着居然有点像……散碎的蓬莱星图？！
图案仅仅维持了三秒不到！
光幕最后闪烁了一下，投射出几个极其扭曲、仿佛用鲜血混合着粘稠墨汁写成的硕大字符：
「记忆……为锁……永世……沉沦……」
这几个字仅仅停留了一瞬间！
光幕猛地一闪！
瞬间熄灭了！
那枚芯片表面的符号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一块冰冷普通的金属牌。
整个废井底瞬间又陷入了应急灯那昏暗昏黄的光线里。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两人的粗重呼吸和水流声。
那诡异的星图！那吞噬一切的黑暗骨骼和利齿三角！那被撕碎的群岛幻影！还有最后那血淋淋的八个字！
它们传递出的冰冷、绝望和吞噬一切的意图，比刚才的秦始皇机甲还让人头皮发麻！
“古泰……锁……蓬莱……”屈瑾的声音带着寒意，死死盯着沈昭明手里那块冰冷的芯片，“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芯片……这他妈像个……钥匙孔？封印碑？还是……某个‘抹除程序’的……启动端？”
沈昭明感觉手里的玉璜和那片冰冷的芯片都重若千斤！他喉咙发干，后背的冰凉胶贴也压不住冷汗一层层冒出来。“记忆为锁……永世沉沦……”他喃喃重复着，想起玉璜里那血与火的记忆，想起姬元祐猫戏老鼠的眼神，想起那个在黑暗中递给他晶片说要揭蓬莱真幕的人……
这背后藏着的脏东西……到底有多大？有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