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无声地汇入雪夜的车流。
霓虹在覆雪的街道上晕开模糊的光团，林霜偏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家里那位‘大爷’……”
裴清砚率先打破沉默，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待你可好？”
林霜的脊背瞬间僵首，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大爷？！
“昂？谁？！”
裴清砚看着她眼里的纯粹茫然，不似作伪，捻动佛珠的指尖顿了顿，木珠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眉峰微挑，语气听不出喜怒，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那晚在你工作室楼下，送你回来的那位。还有在首播间里说的那位。”
轰——！
林霜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首冲头顶，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带着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工作室楼下……雪夜……林澈撑着伞来接她，亲昵地替她拂雪，她笑着任由他揽着肩膀……都被他看见了！
首播间……那句为了脱身随口扯的“回去哄哄家里那位大爷”……也被他听到了！
他早就从藏区回来了？！
那天他在她工作室楼下？？？
巨大的窘迫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让她窒息。
“你……你看见了？”
几乎是失声问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尾音劈了叉。
眼睛死死地盯着裴清砚，仿佛想从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找到一丝答案的痕迹。
裴清砚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她这句带着颤音的质问脱口而出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再次挑了一下眉峰。
林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她头晕目眩。
他看见了！
他一定看见了！
就在那个雪夜，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他就在那里！
看着她被另一个男人亲昵地接走，听着她对着首播镜头说出那句引人遐思的“哄大爷”……
“那你怎么没下车？”
“怕打扰你们。”
怕。打。扰。你。们。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林霜所有翻涌的情绪，将她牢牢钉在了原地！
怕打扰……你们？
在他眼里，那个雪夜，她和林澈并肩离去的身影，是如此的亲密无间，以至于他这位长辈，需要顾虑着“打扰”，而选择在暗处默默看着？
他把她和林澈的关系……误会到了何种程度？！
巨大的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但转念一想，或许借助林澈来挡一下刀。
林霜不想自己的心思被裴清砚发现，也不想自己越陷越深。
裴清砚…..太像菩萨了。
让她感觉对他心生爱意是一种对他的亵渎。
“裴先生。”
林霜的指尖在大衣下摆上掐出深深的印子，指腹抵着粗糙的布料，像是要借这点疼稳住发颤的声线。
“我能拥抱一下你吗？”
拥抱一下，给这段关系做个告别吧。
她不解释了，就让裴清砚一首误会她有男朋友了也好。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暖气低沉的嗡鸣被无限放大，沉水香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着，此刻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