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县城诸事初步理顺。
王晏清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员外服，带上王云舒和二丫，准备微服走访县城。
凌霜连日奔波，精神紧绷，此刻有温煦跟着，她乐得在县衙后院调息恢复。
“有煦煦在，万无一失。我歇歇筋骨。”凌霜心想。
王晏清点头，看着趴在王云舒肩头、尾巴尖无聊甩动的橘猫，心中也莫名安定。
三人一猫，就像一位带着两个女儿外加一只宠物猫，的寻常富家翁，混入了清晨熙攘的集市。
王晏清扫过两旁摊位。
“瞧瞧这米价…比州府贵了两成不止…”他低声对王云舒道。
“爹爹，您看这布匹，颜色暗淡，织工也粗疏，应是本地所产。”王云舒指着布摊。
二丫则被糖画摊子吸引，眼睛亮晶晶的，但很懂事地没开口要。
温煦打了个哈欠，对这些人间烟火兴趣缺缺，只偶尔竖起耳朵捕捉些有趣的声音。
几人路过一个茶摊，几位老者正唾沫横飞地闲聊。
“听说了吗？城西枯井又闹动静了！前儿个打更的老刘头，半夜路过听见井里有女人哭！”
“嗐，那算啥？南门柳树巷尾那宅子才邪门！空了几十年了，可一到下雨天，里头就有小孩儿咯咯笑，瘆得慌！”
“要我说最怪的是城隍庙后头那片老林子，除了李家那傻子回来就高烧，谁见过进去还能出来的？”
王晏清听着，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镇魔司坐镇县城，若真有鬼怪横行，岂能容之？」
县城人多嘴杂，怪谈野闻在所难免，只当是乡野愚夫以讹传讹。
杂货铺里，掌柜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叹气：“唉，年头不好，妖邪闹得人心惶惶，连带着生意都淡了，听说镇魔司的大人们也忙得脚不沾地，昨儿还来小店补充了朱砂黄纸呢。”
王晏清不动声色地买了些针线，算是照顾生意。
走到一处略显僻静的巷口，正遇见两名身着制式青黑色劲装，腰挎法器的汉子步履匆匆，神色凝重，他们衣襟上绣着小小的“镇魔”二字和星徽，正是镇魔司的司使。
王晏清眼神一凝，清江县城不大，按编制，常驻司使不过五人，能让其中两人如此行色匆匆，必有事端。
“云舒，你带二丫先回县衙。”王晏清低声吩咐。
“爹爹！”王云舒担忧。
“听话，为父去看看便回。”王晏清摆摆手，跟上了那两名司使。
王云舒看着父亲背影，咬了咬唇，二丫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大眼睛眨了眨：“云舒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嘛~远远的，不打扰。”
王云舒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牵着二丫的手跟了上去。
「啧！这个方向…不就是昨晚那群人渣的窝点嘛，看来镇魔司的人发现死人了。」
温煦心里嘀咕，本来不打算前去，但想到那个“醉香楼”据点还没料理，便也跟了上去。
王晏清跟着两名司使，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处略显偏僻的宅院前。
正是昨晚温煦“借刀杀人”之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普通人都能感到几分不适。
两名司使在门口低声交谈：
“张兄，确认了？是诡物气息没错，带着地缚灵特有的那种阴冷鬼气…但这就怪了！”
年长些的张司使眉头紧锁，“这宅子荒废不久，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形成地缚灵，而且这股鬼气…感觉有点‘熟’？像是…那边老槐树底下那个。”
另一名年轻些的司使更困惑了：“是有点那味儿，但不对啊！那位的怨气多凶戾啊！可您看这里，只这淡淡的鬼气残留，难道那地缚灵自己挪窝了？跑到这儿来杀完人，怨气消了，又跑了？”
张司使摇摇头，一脸匪夷所思：“挪窝？怨气消了？闻所未闻！地缚灵要是能自己挪窝或者消怨气，那还叫地缚灵吗？这案子…太邪门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案子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超出了他们的经验范畴。
王晏清走近，两名司使认出是新县令，相互见礼。
“王大人。”
王晏清面色凝重：“二位大人，在下有礼了，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
两位司使将自己的分析再讲了一遍。
王晏清的心沉了下去，集市上听到的那些“怪谈”，此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谈资，他沉声问：“城中…此类诡物盘踞之地，竟如此之多？”
张司使面露苦笑：“确实不少，但多是些荒废古宅，内里或有冤死之魂，化为地缚之灵，只要不主动踏入其地盘，它们也不会出来为祸。”
年轻些的司使接话：“最初我们也想全部处理掉，可这些地缚灵怨念太深，一旦操作不当便会酿成大祸，我等力量有限，只能优先处理那些己开始侵扰百姓，或位于要冲之地的邪祟，其他暂时只能登记在册，定期巡查压制其怨气。”
王晏清默然，他之前只道镇魔司坐镇，县城当无大碍，如今才知这看似太平的县城之下，竟也潜藏着如此多无法根除的阴翳，连镇魔司也只能勉强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
治理一县，除却民生经济，这看不见的妖邪鬼祟，同样是压在百姓心头的巨石！
他望向那残留着诡异气息的宅院，眉头紧锁，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清江县这“太平”表象下的暗流汹涌与力不从心。
躲在巷角偷看的二丫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温煦，小手在他柔软的橘毛里揉了揉。
温煦则眯着眼，心中盘算：「啧，镇魔司的人鼻子还真灵了，不过…怨气没了就行，省得又滋生出什么麻烦玩意儿。」
他甩甩头，把注意力转回更重要的事：「算了，管他呢！还是想想那个‘醉香楼’吧…今晚就去瞧瞧。」
王晏清拱了拱手，语气诚恳：“二位大人，此地凶案，五人殒命，王某虽不通术法，亦知非同小可，恳请二位大人务必彻查此案，安定民心、震慑宵小！”
张司使和年轻司使肃然拱手：“王大人放心！此案诡异，我等亦不敢轻忽！定当详加勘查，追踪怨念残留轨迹，查明这鬼气来源与消散之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