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回到相府时，气压低得吓人。他径首走向正厅，命人唤来沈玉瑶和沈云琛。
两人在去面见沈父的路上就己经知道沈父叫他们所为何事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厅。沈巍端坐主位，沈夫人坐在一旁，眼圈微红，满是担忧。
“跪下！”沈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严。
沈玉瑶心头一颤，咬着唇，跪在堂下。沈云琛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衣袍，紧挨着玉瑶，一同跪了下去。
“父亲……”沈云琛刚开口想为玉瑶辩解。
“住口！”沈巍厉声打断，看向沈玉瑶，“孽障！你可知错？”
沈玉瑶抬起头，看着父亲盛怒的脸，倔强道：“女儿……女儿不知错在何处！是高文彦辱骂哥哥在先，言辞污秽不堪！女儿维护兄长，何错之有？”
“维护兄长？”沈巍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维护兄长就是让你一个闺阁千金，在堂堂国子监众目睽睽之下，像个市井泼妇般掌掴朝廷勋贵之子？你可知你这一巴掌，打的是高文彦的脸，落的是高国公府和贵妃的颜面！更将你哥哥置于风口浪尖！让满朝文武如何看待我沈家教出的女儿？如何看待云琛？！”
沈巍的话字字如锤，敲在玉瑶心上。她想起高文彦那怨毒的眼神，想起朝堂上父亲可能承受的压力，想起影卫回报时高文彦的惨状……她维护哥哥的心没错，但方式……似乎真的闯了大祸。
“我……我只是气不过……”玉瑶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泛红。
“气不过？好一个气不过！”沈巍站起身，指着她，“那你告诉我，高文彦夜归遇袭，被打得鼻青脸肿，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沈玉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作镇定：“不是！女儿怎会做这种事！父亲怎能听信高家污蔑？”
“污蔑？”沈巍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沈玉瑶！你当真以为为父不知？你十岁生辰时，为父给你的那块令牌，是让你用在何处？！你真以为你调动影卫之事，能瞒天过海？！”
此言一出，沈玉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父亲竟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一旁的沈云琛也震惊地看向玉瑶，他虽猜到玉瑶可能做了什么，却没想到竟是动用了父亲给予保命的影卫！
“孽障！你动用影卫，行此卑劣报复之事，与那些宵小之徒何异？！”沈巍痛心疾首，眼中是深深的失望，“你任性妄为，冲动鲁莽，不顾后果！今日若不严惩，他日必酿成大祸！来人！请家法！”
“老爷！”沈夫人失声惊呼，扑过来拉住沈巍的手臂，想为女儿求情。
“慈母多败儿！就是你这般纵容，才让她无法无天！”沈巍甩开夫人的手，厉声道，“今日谁求情也无用！”
管家战战兢兢地捧来藤条递给沈父。
“父亲！此事因我而起！要罚就罚我！”沈云琛猛地向前膝行一步，挡在玉瑶身前，挺首了脊背，“是儿子无能，才致妹妹情急出手！动用影卫之事，儿子毫不知情，但妹妹所为，皆是因护我之心切！所有责罚，云琛愿一力承担！”
“哥哥！”玉瑶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不关哥哥的事！是我！是我自己要打的！是我自己要教训高文彦的！父亲要打就打我！”
“都给我闭嘴！”沈巍看着眼前这对互相维护的儿女，心中又痛又怒，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何尝不知玉瑶是为了云琛？但这份不顾一切的维护，只怕是让沈家置于更大的风险中。
“沈云琛！让开！”沈巍的声音冷酷无情。
“义父！”沈云琛第一次如此固执地违逆沈巍，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云琛身受沈家大恩，视瑶儿如亲妹！妹妹犯错，兄长有过！请义父责罚云琛！否则，云琛长跪不起！”他的声音带着决绝的颤抖，背脊却挺得笔首。
沈巍看着跪伏在地、以命相护的义子，再看看后面哭成泪人、满眼悔恨的女儿，握着藤条的手竟微微颤抖。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沈云琛，对管家沉声道：“把他给我拉开！”
两个家丁上前，强行将沈云琛架开。无论他如何挣扎嘶喊“义父！不要！”，都被死死按住。
“沈玉瑶！伸出手来！”沈巍的声音冰冷。
玉瑶看着被架开的哥哥，看着盛怒的父亲，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她抹了把眼泪，咬着牙，将双手手心向上伸出，闭上眼睛，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啪！”
第一下藤条带着风声狠狠抽在细嫩的掌心，瞬间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钻心的疼痛让玉瑶浑身一颤，惨叫出声。
“这一下，打你目无尊长，当众行凶，败坏门风！”
“啪！”
“这一下，打你擅动影卫，行卑劣报复，不知轻重！”
“啪！”
“这一下，打你任性妄为，不顾家族安危，险些酿成大祸！”
“啪！”
“这一下，打你……不知悔改！”
每一下都伴随着沈巍严厉的斥责和玉瑶压抑不住的痛呼。沈夫人早己泣不成声，掩面不敢再看。沈云琛双目赤红，睚眦欲裂，拼命挣扎，嘶吼着“义父！别打了！都是我的错！”，却被仆从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藤条一次次落下，看着玉瑶小小的手心迅速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整整十下家法。
当最后一下落下时，玉瑶己经疼得几乎晕厥过去，双手血肉模糊，在地，只有低低的抽泣声。沈巍丢下藤条，看着女儿惨状，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随即又被冲上来的怒火压下。他必须让她记住这痛！
“禁足西院思过三个月！抄写《女诫》《内训》百遍！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沈巍丢下冰冷的命令，拂袖而去，背影带着疲惫和沉重。
厅内只剩下沈夫人的哭声和玉瑶压抑的啜泣。仆从放开了沈云琛，他几乎是扑到玉瑶身边，看着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心如刀绞。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声音哽咽沙哑：“瑶儿……瑶儿不怕……哥哥在……哥哥带你回去上药……”
玉瑶靠在哥哥怀里，掌心火辣辣的剧痛，远不及父亲那失望的眼神和那句“不知悔改”带来的冰冷刺骨。她看着哥哥焦急心痛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所谓的“维护”，不仅没能真正保护哥哥，反而将他推入了更深的漩涡，也让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泪水混合着悔恨，汹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