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郎沈云琛,一夜之间名动京城。相府的门槛几乎要被络绎不绝的访客踏破。拜帖、贺礼、邀约的请柬如同雪片般飞来。有真心仰慕才学的鸿儒,有意图攀附的官吏,更有无数心思活络、欲将女儿许配的世家大族。
沈巍书房内,檀香袅袅。他随手将又一封烫金的请柬丢在堆积如山的案头,发出轻微的“啪”声。“云琛,”沈巍端起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下首端坐的义子,“名缰利锁,最是消磨心志。鹿鸣宴后,这些应酬,能推则推。”
“义父教诲,云琛谨记。”沈云琛声音清朗,不见丝毫骄矜,“春闱在即,不敢懈怠。这些邀约,烦请义父代为婉拒。”他深知,此刻的盛名不过是浮云,唯有来年京城春闱、金殿夺魁,才能真正实现恩师与义父的期许,也才能真正拥有守护瑶儿的力量。
鹿鸣宴乃朝廷为新科举子所设,推脱不得。宴席设在琼林苑,珍馐罗列,丝竹盈耳。席间,沈云琛无疑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他端坐主宾之位,举止从容,应对得体,既不失礼数,又不过分热络。觥筹交错间,他浅尝辄止,目光清正,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气度,令在座不少官场老吏都暗自点头。
“沈解元,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啊!来来来,满饮此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举杯相邀,眼中满是激赏。
沈云琛执杯起身,微微躬身:“老大人谬赞,晚生愧不敢当。唯愿潜心向学,不负皇恩,不负师长。” 言辞恳切,态度恭谨,却巧妙地避开了豪饮。
席间亦有那心思活络的,见沈云琛这边水泼不进,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高文彦。虽只是吊尾中举,但高国公府的门楣依旧显赫。
“高公子此番高中,实乃国公府之幸!贵妃娘娘想必也甚是欣慰!改日定要设宴,好好为公子庆贺一番!” 一个面白无须的官员凑近高文彦,笑容谄媚,压低了声音,“听闻公子与沈解元交好?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高文彦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若是从前,这等奉承必然令他飘飘然。可此刻,听着这露骨的攀附之词,看着不远处沈云琛身处喧哗中心却依旧澄澈清明的侧影,他只觉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羞惭。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翻腾的失落与自厌。他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不耐:“大人好意心领。不过春闱紧迫,高某亦需闭门苦读,这宴饮之事,还是免了吧。” 说罢,竟不再理会那官员尴尬的脸色,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沈云琛的方向。
恰见沈玉瑶不知何时悄悄溜到了宴席外围的回廊下,正对着沈云琛调皮地眨眼,手里还捏着一块小巧的点心。沈云琛虽正与人交谈,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微微侧首,对着妹妹的方向极轻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纵容的弧度。那眼神里的温柔,是独属于沈玉瑶的。
高文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他猛地收回视线,盯着杯中残留的酒液,杯中倒影扭曲而模糊。差距……这就是他与沈云琛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不仅是才学,更是那份由内而外的从容气度,那份……能让她全心依赖的资格。一股强烈的、不甘人后的狠劲猛地涌上心头。他推开酒杯,霍然起身,对着主位上的官员略一拱手:“诸位慢用,文彦先行告退,温书去了。” 不顾身后惊诧的目光,他大步离去,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孤注一掷。他要追,拼尽全力地去追!哪怕只能靠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