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线·永安百货】
林知微踏进永安百货时，西洋自鸣钟正敲响七下。她抬手理了理头发，胭脂的香气混着百货公司的香水味，将裁缝铺的樟脑气息掩得干干净净。
"小姐要看表吗？"钟表柜台的伙计打量着这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姑娘，"瑞士新到的女表..."
林知微的指尖在玻璃柜面上轻轻一划："上月订的浪琴怀表，该好了吧？"她将取货单推进去，无名指上的铜顶针在灯光下一闪。
伙计瞳孔微缩，转身时皮鞋跟故意在地板上磕了三下。林知微余光瞥见楼梯口有个穿西装的男子正翻看报纸——巡捕房的暗探，她认得那人的鹰钩鼻。
"您验验。"伙计递来天鹅绒表盒，声音突然提高，"这可是咱们师傅加班修的！"
知微会意地摸出尾款拍在柜台上。开盒的瞬间，她指甲巧妙一挑，将藏在表盖夹层中的微型胶卷滑进袖口暗袋。铜顶针擦过表盘，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哎呀！"她惊呼着举起表面带划痕的怀表，"这怎么给师父当寿礼？"
楼梯口的报纸哗啦一响。知微后背沁出冷汗，突然抓起绣花手帕捂住眼睛："我攒了半年的钱..."
伙计反应极快，抄起鸡毛掸子就打学徒："马上给小姐换新表盘！"
鹰钩鼻放下报纸踱过来时，知微正抽噎着试戴一枚镀金腕表。"家师六十大寿..."她对着灯光转动手腕，泪珠将胭脂晕成淡红，"本想买块好表..."
"搜身！"鹰钩鼻突然厉喝。知微浑身僵硬，看着巡捕掀开柜台隔板——却见伙计早将替换下来的旧表盘扔进了洗表用的汽油瓶。
"长官别吓着客人。"经理赔笑着递上哈德门香烟，"这姑娘是沈氏的林师傅，常给领事夫人做衣裳的..."
林知微趁机将怀表塞进手包，突然听见玻璃碎裂声。远处瓷器柜台边，一个穿学生装的少年正慌乱地蹲在地上捡碎片——他腰间露出半截传单，墨迹未干的"抵制日货"西个字刺进知微眼底。
"晦气！"鹰钩鼻骂骂咧咧往柜台冲。知微快步往门口走去，铜顶针在门口扶手上刮出细痕。出门前，她看见学生从后门溜走的背影，和追出去的巡捕。
南京路上的风带着初春的潮气。知微在沈大成点心铺前驻足，玻璃柜里的定胜糕泛着光泽。
"要半斤条头糕。"她故意提高嗓音，"家师就爱这口软糯的。"
柜台后的小学徒多包了两块枣泥酥："林姑娘常来，添个彩头。"
林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拎着点心往北走，突然在玻璃橱窗反光里看见个戴鸭舌帽的影子。拐进书局时，她险些撞上正在摆书的伙计。
"当心！"伙计扶住她胳膊，食指在她袖口轻叩三下——是自己人。知微会意地抓起《欧洲刺绣图录》，又抽了本《雪宦绣谱》："家师寿辰..."
鸭舌帽跟进来时，知微正高声与伙计讨论苏绣针法。铜顶针在书脊上敲出细响，她突然转身微笑："先生也对刺绣感兴趣？"
跟踪者僵在原地，鸭舌帽檐下渗出冷汗。知微将《雪宦绣谱》往前一递："要不这本让给您？"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穿灰布长衫的赵校长拄着手杖进来。鸭舌帽忙说“不用”，压低帽檐匆匆离去。赵校长手杖在地板上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安全】。知微拿好店员打包好的书籍转身“不小心”碰到赵校长，书籍掉落。赵校长捡起书籍递给知微，“小姐您的书掉了，拿好。”知微接书的功夫，暗中将情报塞给了赵校长，“谢谢您了。”
【宴会厅内】
水晶吊灯将佐藤胸前的十六瓣菊徽章照得雪亮。沈砚之接过侍者递来的白兰地，军装袖口的金线在灯光下流转。
吊灯轰然坠落！砚之飞身躲到柱子后面，飞溅的碎玻璃在军装肩章上刮出火星。混乱中有人高喊"打倒帝国主义"，枪声与尖叫撕碎爵士乐的旋律。
"保护领事！"佐藤的和服下摆被香槟浸透，他死死盯着砚之腰间——那把从未上膛的手枪，此刻正安静地别在枪套里。
沈砚之踹翻餐桌作掩体，顺手捞起个日本武官："我护您出去！"
"招待不周..."佐藤在装甲车旁鞠躬，额头伤口还在渗血。
沈砚之整了整被扯松的领带："明日派兵来协助调查。"他转身时，看见饭店三楼窗口有镜片反光——楼上的人手中的《申报》露出半角，上面是知微用绣花针扎出的密点，表示己经成功。
霞飞路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黑色雪佛兰轿车缓缓驶入法租界，沈砚之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尖锐的喇叭声让砚之睁开了双眼，车灯扫过梧桐树影时，副官从后视镜瞥见砚之唇角微扬。
"少帅今日心情甚好？"副官打趣道，手指轻敲方向盘，"莫非那日本人的酒格外香？"
沈砚之着军装袖口的金线滚边，窗外忽有靛蓝身影掠过——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姑娘拎着点心匣子，在街角转弯处一闪而逝。
"开你的车。"沈砚之压低帽檐，却掩不住喉间溢出的轻笑。
林知微转身看向街道，只有入耳的叫卖与歌声，霓虹灯闪烁照耀着熙攘的夜市街头。
【现代线·疑云】
江锦华猛地从床上坐起，阳光己经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出斜斜的光斑。手机显示10:23，她揉了揉太阳穴，梦里知微在永安百货的惊险经历还历历在目。
"这梦长得像过了一整天..."她嘟囔着往嘴里塞了片吐司， 面包屑掉在设计稿上。空白的素描纸上还留着昨晚画的几道潦草线条，本该是缠枝莲纹的草稿，现在看起来像团乱麻。
她想着脑海里周教授给她看的领针——七颗银星排列成勺状，和知微的"经纬绣法"一模一样。"1920年代的工艺...周教授怎么会..."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戳出几个小点。
手机突然震动，李晓琳发来猫咪表情包：【设计图进度？】锦华看了眼依旧空白的稿纸，回复了个躺平的表情。
傍晚五点半，饿得胃疼的江锦华终于冲进超市。正当她踮脚够货架顶层的香菇酱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取了下来。
"程...程景年？"江锦华差点打翻购物车。对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衬衫，左眉骨的疤痕在超市冷光下格外明显。
"你也爱这个牌子？"程景年晃了晃玻璃瓶。
江锦华突然抓住他手腕："周教授的领针！那上面的七星纹..."她声音戛然而止，发现周围几个顾客都在偷瞄他们。
程景年顺势将瓶子放进她购物车，压低声音："我查过了，1926年上海确实有个七星会，成员多是进步学者。"他推着车假装在挑酱油，"但周教授父亲当年只是巡捕房翻译..."
回家路上江锦华还在回想这段对话。油锅里的青菜滋滋作响时，她突然想起跟踪的事情。
【前两天有人跟踪我们】她给景年发完消息，锅里的菜己经糊了边。窗外，紫檀衣柜的镜面映出她慌乱的身影，隐约还有另一个穿靛蓝布裙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