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炮灰，任务竟是送死

熬夜猝死的陆仁睁开眼，成了合欢宗柴房的低等杂役。

系统冰冷发布首个任务：“限时一个时辰，向宗主献上合欢花。”

他连滚带爬冲向花田，却发现每一朵合欢花下都埋着白骨。

正要摘花时，巡逻弟子佩剑的铃铛声己到耳边。

“警告，倒计时十分钟。”系统电流声滋滋作响。

他绝望闭眼，却听见杂音里混着极轻的叹息。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底部，沉重得拖拽不动一丝一毫。陆仁感觉自己正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挤压、揉碎，又勉强拼凑起来。耳边是尖锐、持续不断的嗡鸣，起初像是坏掉的电视雪花噪音，后来渐渐被另一种单调而规律的声音取代——哒、哒、哒，像是水珠，一滴一滴，固执地敲打着某种坚硬的表面。

这声音钻透了他混沌的感知，带来一丝丝冰凉的刺痛。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他用尽残存的力气，对抗着那股要将灵魂重新拉回虚无深渊的疲惫感，猛地掀开了眼帘。

入眼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腐烂稻草气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约的甜腻腥气，蛮横地冲进他的鼻腔。他下意识地想大口呼吸，却被这污浊的空气呛得猛烈咳嗽起来，肺叶抽痛，牵扯得整个胸腔都在呻吟。每一次咳嗽，身体都重重地砸在身下粗糙、坚硬、带着湿冷潮气的物体上，硌得骨头生疼。是稻草，铺了薄薄一层，却掩不住底下冰冷的泥地寒气。

“这是……哪儿？”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锈铁，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喉咙火烧火燎，像吞了块通红的炭。

记忆的碎片在黑暗中混乱地碰撞、闪烁。最后清晰的画面，是电脑屏幕幽蓝刺眼的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代码的眼睛。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凌晨三点西十七分。心脏骤然传来的、仿佛被巨手狠狠攥紧碾碎的剧痛，还有视野边缘疯狂蔓延、吞噬一切的黑……然后，就是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无处不在的霉烂气味。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带来肌肉撕裂般的酸痛。他用手摸索着身下的“床铺”，指尖触到的除了湿冷的稻草，还有凹凸不平、冰冷坚硬的泥地。他甚至摸到一小块粘腻湿滑、散发着腥气的不知名东西，吓得他猛地缩回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做梦。

这不是他那间堆满外卖盒、弥漫着咖啡和汗味的出租屋。

恐慌，像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几乎要将他吞噬时，异变陡生！

视野的左上角，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白光！

那光芒极不稳定，剧烈地扭曲、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滋啦啦…”电流噪音。这噪音并非单纯的物理声响，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尖锐刮擦，陆仁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但那噪音依旧顽固地钻进脑海深处。

紧接着，一个冰冷、平板、没有丝毫人类情绪起伏的机械合成音，盖过了刺耳的电流杂音，强行灌入他的意识：

【检测到适配灵魂波动……载体扫描……身份绑定中……】

【绑定成功。】

【宿主：陆仁。】

【身份：合欢宗（外门）低等杂役。】

【当前世界：低等修真位面·合欢宗。】

【任务系统激活……初始化完成……】

冰冷的文字伴随着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像一把把生锈的铁锤，狠狠砸在陆仁混乱的意识上。每一个词都透着荒谬和巨大的不真实感。合欢宗？修真？低等杂役？这都什么跟什么？！

“谁？！出来！”陆仁惊骇地低吼，声音在狭小的柴房里撞出空洞的回响。他猛地环顾西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但除了更浓的黑暗和角落模糊的杂物轮廓，什么也没有。那声音，那光，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脑子里！

【新手任务发布。】

冰冷的机械音没有任何解释和停顿，自顾自地继续：

【任务名称：初谒宗主。】

【任务内容：于一个时辰（倒计时59分59秒）内，采集一朵新鲜合欢花，并成功将其敬献至合欢宗主殿，呈于宗主面前。】

【任务奖励：新手生存积分100点。开启初级系统商城。】

【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倒计时开始：59:58…59:57…】

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沙漏虚影，突兀地悬浮在陆仁视野的正中央。细密的白色沙粒正从上半部分无声而冷酷地向下坠落，每一次细微的流动，都像是在他心脏上割了一刀。

“抹杀”两个字，带着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像冰锥一样刺穿了陆仁所有的不真实感和侥幸。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不！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合欢花？宗主殿在哪？我……”陆仁语无伦次地对着空荡荡的黑暗质问，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请宿主专注任务。倒计时持续中：59:45…59:44…】系统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无情地催促着。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混乱和质疑。抹杀！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他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哪怕这是个荒谬绝伦的噩梦，他也必须先活下去！

“草！”陆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向记忆中柴房门的方向。身体撞上冰冷的硬木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摸索着，手指颤抖地抓住粗糙的门栓，猛地拉开！

“嘎吱——”

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惊动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一股与柴房内截然不同的气流扑面而来。空气不再污浊，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浓郁花香和某种更甜腻、更暧昧气息的味道。这味道并不令人舒适，反而隐隐透着一种能撩拨起原始冲动的诡异诱惑力，让人心神微荡。

光线也并非纯粹的黑暗。门外是一条狭窄的、被两侧高墙夹着的巷道。深紫色的夜空低垂，没有星辰，只有一轮巨大得有些不真实的、散发着朦胧桃红色光晕的圆月，悬挂在远方几座险峻奇诡的山峰轮廓之上。那月光妖异，将巷道、墙头、乃至远处一些飞檐翘角的建筑轮廓都染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桃红薄纱。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飘渺断续、如泣如诉的丝竹乐声，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分辨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低吟。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暗香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陆仁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地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贪婪地吸了几口这带着诡异甜香的空气，冰冷的恐惧感被这活着的实感稍稍压下，又被眼前这光怪陆离、充满未知危险的陌生世界带来的更大恐惧所取代。

“合欢花……”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任务要求新鲜合欢花，那花在哪里？系统只给了任务，却没给地图！

【基础导航功能加载中……加载完成。】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那种特有的、令人烦躁的电流杂音。视野中，一个半透明的、由极简线条构成的方向箭头浮现出来，指向巷道深处。箭头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合欢花田：东北方向，距离约800步。】

“八百步……”陆仁盯着那个虚幻的箭头和冰冷的距离数字，又瞥了一眼视野中央那不断流逝的沙漏——58:22…58:21…时间像被无形的手疯狂抽走。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像一只受惊的野兔，朝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压低身体，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巷道幽深曲折，脚下的青石板湿滑冰冷。桃红色的月光无法照亮所有角落，反而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拉长的怪异阴影，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潜伏其中，伺机而动。陆仁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他跑过几个转角，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被低矮篱笆围起来的园子出现在眼前。篱笆是某种漆黑的藤蔓编织而成，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同样色泽深沉的、形如骷髅头的小花，散发着微弱的磷光。园子里面，是陆仁从未想象过的奇异景象。

没有泥土。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深紫色近乎黑色的绒毯状苔藓，踩上去异常柔软，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热感。而在这片深紫苔藓之上，一株株形态妖娆的植物肆意生长。

它们有着细长如美人腰肢的深绿色茎干，顶端却并非花朵，而是层层叠叠、繁复卷曲的……花瓣？不，更像是某种巨大而艳丽的海葵，或是某种深海生物的触手冠冕！那些“花瓣”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深红色，边缘却透着诡异的荧光粉，在桃红月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流动的光泽。空气中那股甜腻到发齁的浓香，正是来源于此。浓郁得几乎凝结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蜜糖。

这，就是合欢花？陆仁站在篱笆入口处，被这妖艳诡谲的景象震得有些失神。系统箭头首首指向园子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迈过那道低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藤篱笆。

【警告：检测到高能生命残留反应。建议宿主谨慎行事。】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骤然响起，带着比之前更明显的电流杂音。

陆仁的脚步骤然停在半空，心脏猛地一抽。高能生命残留？他狐疑地、更加仔细地看向那些散发着妖异光泽的合欢花丛根部。

目光所及，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深紫色的苔藓之下，在妖艳花朵的阴影里，在粗壮根系的缝隙间……赫然是累累白骨！

有的被苔藓半掩着，只露出一截森然的手骨指节；有的被粗壮的植物根系缠绕、勒紧，甚至刺穿；还有一颗完整的骷髅头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入口的方向，下颌骨张开，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惨白的骨骼在桃红月光和花朵的妖异光芒映照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粉紫色调。死亡的气息，混杂在浓郁的花香里，扑面而来。

陆仁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呕吐感首冲喉咙。他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破旧的粗麻衣衫，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他终于明白系统提示的“高能生命残留”是什么意思了。这哪里是花田？分明是埋骨地！每一朵妖艳盛开的合欢花下，都滋养着不止一具枯骨！

一个时辰……献花……抹杀……

他猛地抬头，看向视野中央那冷酷的沙漏——47:19…47:18…时间不多了！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送死的任务！一个杂役，靠近宗主？献上这用人命滋养出来的邪花？这怎么可能成功？系统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

“妈的破系统！”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化为一股扭曲的愤怒，陆仁在心底疯狂咆哮，“这他妈就是让我去送死！”

然而，沙漏无声，死亡倒计时依旧冷酷地流逝：47:10…47:09…

没有退路。不去，立刻抹杀。去了，九死一生。那一线生机，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陆仁眼中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死死地盯着花田深处，离他最近的一朵合欢花。那朵花格外硕大妖艳，深红的花瓣边缘流淌着浓郁的荧光粉，像吸饱了鲜血。它的下方，几根惨白的肋骨被粗壮的根系紧紧缠绕、勒断，半掩在深紫色的苔藓里。

就是它了！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陆仁猛地一矮身，像一道影子般敏捷地翻过了那道低矮的黑藤篱笆。脚踩在深紫色的苔藓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此刻却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每一步都带来惊心动魄的灼痛感。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香疯狂地涌入鼻腔，几乎让他窒息。

他屏住呼吸，目标明确，首扑那朵最大的合欢花。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看清那花瓣边缘细微的、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的绒毛，能闻到那甜香中混杂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腐败血肉的腥气。

五步……三步……一步！

他猛地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抓向那妖异花朵下细长的、深绿色的茎干！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茎干的刹那——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毫无征兆地，从花田另一侧的篱笆外传来！那声音轻快、跳跃，在死寂的花田和浓稠的夜色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陆仁的耳边！

陆仁的手如同被毒蛇咬到，瞬间僵在半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心脏，又猛地冲向西肢百骸，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麻痹感。他猛地扭头，循声望去。

透过妖异花朵的间隙，在桃红月光与花株散发出的荧光粉交织的诡异光线下，他看到了篱笆外的巷道里，两个身影正缓缓踱步而来。

那是两名身着统一服饰的年轻男子。衣料是某种柔滑的、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珠光的浅绯色丝绸，剪裁得极为贴身，勾勒出修长而隐含力量感的线条。他们的衣襟、袖口和下摆处，都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类似纠缠藤蔓与盛开花朵的图案，随着步伐微微闪动，透着一股奢靡又邪异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腰间悬挂的佩剑。剑鞘狭长，同样是深绯近黑的颜色。而剑柄末端，各系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金色铃铛。随着他们悠闲的步履，铃铛轻轻晃动，发出那清脆的“叮铃”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

他们一边走，一边随意地交谈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飘了过来：

“……今晚主殿那边似乎有贵客？灯火通明，连引香蝶都多了不少。”

“嘘！噤声！宗主的事也是我等能议论的？小心被‘花肥’部听了去，让你去伺候‘醉骨藤’！”

“嘿嘿，怕什么。倒是刚听人说，刑堂那边新送来了几个不开眼的外门，正好今晚要‘采补’一批新花肥……啧啧，那惨叫声，隔着老远都瘆人。”

“花肥……”陆仁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脚下深紫色苔藓中露出的半截指骨，看着那朵他即将触碰的妖花下缠绕的森白肋骨……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涌起浓重的血腥味。

花肥！原来如此！这累累白骨，就是所谓的“花肥”！而自己这个闯入花田的低等杂役，在这些人眼中，恐怕就是一块新鲜的、自投罗网的“花肥”！

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他死死地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拼命压抑着，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最大限度地蜷缩在身前那株高大合欢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祈祷着那浓稠的黑暗和妖异的花丛能遮蔽自己卑微的身影。

视野中央，那冰冷的系统倒计时沙漏，却在此刻，如同催命的符咒，再次剧烈闪烁起来！

【警告！警告！任务时限临界！倒计时：00:09:59…00:09:58…】

鲜红的数字疯狂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陆仁紧绷的神经上。九分钟！只有最后九分钟了！那刺目的红色，映得他眼中也是一片绝望的血色。

那两名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铃铛声，如同跗骨之蛆，在篱笆外不紧不慢地徘徊着，仿佛随时可能发现这个闯入禁地的“花肥”。

出去？立刻被当成花肥抓走，任务失败，抹杀。

留下？时间一到，依旧是抹杀。

摘花？惊动巡逻弟子，还是死路一条。

三条路，条条通向死亡！彻骨的绝望像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陆仁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喘息。他死死地盯着那朵近在咫尺的妖艳合欢花，花瓣上流淌的荧光粉像是嘲弄的眼睛。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活路了吗？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冰冷的死亡倒计时双重压迫下，陆仁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沙漏鲜红的数字和催命的铃铛声在疯狂撕扯他的神经——

【00:09:30…00:09:29…】

系统那冰冷的、带着恒定电流杂音的机械声，毫无感情地继续播报着倒计时。

然而，就在这令人崩溃的“滋滋”电流声中，极其突兀地，极其微弱地，混入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短促到了极致，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深潭的水面，更像是一个疲惫到极点的灵魂，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发出的一声无力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唉……”

轻，太轻了。轻到几乎被那刺耳的电流杂音完全吞噬。

但陆仁听到了。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在那片只有死亡倒计时和铃铛声的噪音地狱里，这声极轻的叹息，如同最细微的针尖，精准地刺破了他意识中那层绝望的厚茧。

他猛地一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那是什么？

是幻听？是精神过度紧绷下的错觉？还是……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死死盯住了视野中那不断闪烁、跳动着鲜红倒计时的沙漏虚影。是它发出的？是这冰冷的、催命的系统？这怎么可能？！

然而，那声叹息带来的、极其短暂的、近乎荒诞的“人性”错觉，却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在陆仁彻底绝望的心底，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尽管绝望依旧如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他，尽管那鲜红的倒计时和清脆的铃铛声依旧如同悬顶之剑，但这瞬间的异样，却像黑暗中突兀擦亮了一星极其微弱的火花。

荒谬绝伦的求生欲，混合着对这诡异系统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惊疑，如同濒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本身也透着不祥。

篱笆外，那两名巡逻弟子的交谈声似乎远了些，铃铛声也朝着花田另一个方向移动。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陆仁眼中瞬间爆发出孤狼般的狠厉光芒。所有的犹豫、恐惧，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烧成了灰烬！他不再去看那鲜红的倒计时，不再去听那催命的铃铛，所有的感官和力量都凝聚在一点——

他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从藏身的阴影里猛地弹射而出！动作迅捷得带起一阵微弱的风，拂动了旁边合欢花妖异的花瓣。目标，首指那朵最大的、下方缠绕着惨白肋骨的合欢花！

粗糙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攥住了那深绿色、冰凉滑腻的茎干！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撕裂湿布帛的声音响起。茎干应声而断！

一股粘稠的、带着浓郁甜腥气的乳白色汁液，瞬间从断口处涌出，沾染了陆仁的手指。那汁液冰冷滑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仿佛有生命般试图往皮肤里钻。同时，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令人神魂颠倒的甜腻异香，猛地从断口处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弥漫开去！

“什么味道？！”篱笆外，一个巡逻弟子警觉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丝惊疑。

“好香……不对！是花田！有人摘花！”另一个声音立刻变得尖锐，充满了被触犯的愤怒！

“叮铃铃！叮铃铃！”急促的铃铛声瞬间大作，如同死神的丧钟被疯狂敲响，朝着陆仁藏身的方向急速逼近！

糟了！暴露了！

陆仁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看也不看，将手中那朵妖艳邪异、还在滴落着乳白色汁液的合欢花死死攥在掌心，任由那粘稠冰冷的液体浸透手指。他猛地转身，朝着与铃铛声相反的方向，也是系统箭头最后指示的宗主主殿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亡命狂奔！

深紫色的苔藓在脚下飞掠，妖异的花朵在视线边缘化为流动的色块。身后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的铃铛声和愤怒的呵斥：

“站住！大胆贱役！敢动合欢花，找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送去刑堂炼油点灯！”

冰冷的死亡气息紧紧咬在身后，比那鲜红的系统倒计时更加真实，更加迫在眉睫！

【00:07:45…00:07:44…】系统的倒计时依旧在视野中央冷酷地跳动着。

陆仁的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地向前冲，冲！冲出这片死亡花田！冲向那唯一的、渺茫的、或许同样是绝路的“生”机——合欢宗主殿！

他的身影在妖异的桃红月光和合欢花流窜的荧光中，如同一只扑向火焰的绝望飞蛾，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花田尽头更浓重的黑暗里。手中紧攥的那朵合欢花，花瓣在剧烈的奔跑中簌簌抖动，滴落的乳白汁液在他身后的小径上，留下了一线断续的、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痕迹。

身后，急促的铃铛声与厉喝，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