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家的黑色桑塔纳停在了周家门口。
李父下车时，舅妈正端着尿盆往外泼，差点溅到他锃亮的皮鞋上。
"哎哟！"舅妈慌忙放下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李老板，您怎么亲自来了？"
李父掸了掸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开门见山："我来接苏洁给向阳补课。"
舅妈眼珠子一转："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我怕耽误您家少爷......"
"我付工资。"李父打断她。
舅妈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工资？"
"嗯。"李父从皮夹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这是预付的。"
舅妈眼睛都首了，一把抓过钱，指头沾着唾沫数了两遍："那......"
李父冷笑一声，又抽出三张："伙食费。"
"哎哟！您太客气了！"舅妈笑得满脸褶子，转头朝屋里喊，"死丫头！还不快出来！李老板亲自来接你了！"
阁楼上的苏洁听得一清二楚。她咬着嘴唇下楼，看见舅妈正把钞票往内衣里塞，而李父站在院门口，背影挺拔如松。
李家的书房暖气十足。
苏洁摊开课本，认真讲解："这道题要用辅助线......"
李向阳趴在桌上，用钢笔戳她的橡皮："喂，你真信老李让我补课啊？"
"嗯？"
"傻子。"他嗤笑一声，"他是怕你在周家家挨冻。"
苏洁的笔尖顿在纸上，洇出一小片墨迹。她抬头看向窗外，李父正在院子里修剪腊梅，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
"我知道。"她轻声说。
李向阳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那你还讲这么认真？"
"因、因为......"苏洁往后缩了缩，"万一你真想学呢？"
"切。"李向阳坐回去，抓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只乌龟，"我要是想学，早就......"
"早就什么？"
"早就考上清华北大了！"他大言不惭地说。
苏洁"噗嗤"笑出声，窗外的腊梅似乎也开得更艳了。
中午吃饭时，张姨端上来一碟桂花糖藕。
"小洁多吃点，"她慈爱地说，"听说你爱吃甜的。"
苏洁惊讶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张姨笑而不语。李向阳在桌下踹了她一脚："笨蛋，当然是我说的。"
后来苏洁才知道，每天她走后，张姨都会把她的喜好记在小本子上，爱吃什么菜，怕什么颜色，甚至连写字时喜欢把碎发别到耳后这样的小习惯，都被细心记录下来。
"张姨以前是护士。"李父轻描淡写地说，"心细。"
只有李向阳知道，那个小本子是张姨特意买的，扉页上写着"闺女喜好记录"。
腊月二十九，李父亲自开车来接苏洁吃年夜饭。
舅妈这次格外热情，甚至给苏洁换了身新衣裳，虽然明显是周琳穿剩的。
"去吧去吧！"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替我们给李老板拜个早年！"
李家的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张姨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果汁，连李向阳都有份。
"今天破例。"李父举杯，"新年快乐。"
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中，苏洁看见李向阳偷偷把她的杯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他知道她不喜欢喝汽水。
饭后，李父拿出两个红包。
"向阳的。"他递出一个，又拿出另一个，"苏洁的。"
苏洁慌忙摆手："叔叔，我不能......"
"拿着。"李父首接把红包塞进她口袋，"压岁钱，图个吉利。"
李向阳凑过来："我看看老李给你包了多少？"
"滚蛋！"李父拍开他的手，"女孩子的红包不能看。"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李向阳偷偷在桌下勾住苏洁的小指："明年还来我家过年？"
苏洁望着玻璃上倒映的万家灯火，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