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寒玉功冰封百里镜的怨气巨婴时,霜纹顺着他指尖爬上心脉。
折断的玄铁戒尺刺入昭阳掌心:「副人格若醒…用它杀我!」
沈知微的金簪捅进自己心窝,热血混着冰晶浇入药炉:「以我血脉…换你主人格不灭…」
沉婴塔顶,百里镜紫袍翻涌如夜枭振翅,往生碑凝聚的怨气巨婴悬于半空,粘稠蠕动的黑绿色躯体遮蔽了本就稀薄的月光。那由百具婴骸绝望与七名生者痛苦共同滋养的邪物,蜷缩的巨口无声开合,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冰寒刺骨、饱含恶念的墨绿雾气,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诡异的冰霜,草木瞬间枯萎焦黑。塔下汹涌的人潮在这非人邪物的威压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鸭,哭喊和怒吼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因极度恐惧而失禁的骚臭。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恨…是力量…” 百里镜缥缈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魔性,手指轻点,怨气巨婴紧闭的双眼骤然裂开两道幽绿的缝隙!两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绿光,如同地狱探出的魔爪,朝着下方因救出畸形双生子而聚拢在一起、最密集的人群,狠狠扫射而下!
“躲开——!” 裴子攸嘶哑的警告被淹没在邪光的尖啸中!
绿光过处,来不及闪避的几人身体猛地一僵!皮肤瞬间泛起墨绿色,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滋滋作响,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塌陷!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几具冒着绿烟的干瘪尸骸!人群彻底崩溃,哭爹喊娘,互相践踏,如同炸窝的蚂蚁!
“萧烬——!!” 混乱中,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死亡的阴霾!
是昭阳!她刚从殉葬室的噩梦中挣脱,左手紧攥着那枚刻有自己名字的诡异玉牌,掌心彼岸花烙印因怨气巨婴的邪力刺激而灼痛欲裂,冰裂纹己蔓延至脖颈!她看到了塔顶的百里镜,看到了那灭世的邪婴,更看到了人群边缘,那道倚着半截焦黑断柱,试图强行站起的玄色身影!
金銮殿上,为救她硬撼双生镜的反噬重创未愈,玄铁戒尺脱手,肋骨断裂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在切割他的神经。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暗红血沫,右眼深处那抹琥珀色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又被主人格死死压制。七星暗卫的刀锋己逼近他的后心!
听到昭阳的尖叫,萧烬布满血丝的左眼猛地抬起,越过混乱奔逃的人群,死死锁定塔顶那散发着灭世威压的怨气巨婴和它扫向人群的死亡绿光!那绿光正扑向一群护着畸形双生子、行动迟缓的老弱妇孺!
没有权衡!没有犹豫!
一股决绝的、玉石俱焚的意志从他伤痕累累的躯体深处轰然爆发!强行压下了离魂症的躁动和反噬的剧痛!他猛地推开试图搀扶的暗卫(暗卫被他眼中瞬间爆发的凛冽惊得后退一步),沾满血污的左手虚空一抓!
嗡!
那柄掉落在地、嵌入双生镜碎片、裂纹处渗着血丝的玄铁断尺,如同受到召唤,发出一声悲鸣般的震颤,瞬间飞回他掌中!尺身冰凉,裂纹深处却透出一股微弱却执拗的抵抗意志,与他此刻的心念相通!
“喝——!”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萧烬将全身残存的内息、连同寒玉功修炼至骨髓的极寒本源,不顾一切地疯狂灌注于玄铁断尺!
断尺裂纹处渗出的血丝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晶!尺身温度骤降!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冰晶碎屑的森白寒气,如同怒放的冰莲,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他一步踏出!脚下冰霜蔓延!竟以重伤之躯,强行施展了寒玉功最高禁术——冰封千里!
目标,并非百里镜,而是那灭世的怨气巨婴和它喷吐的死亡绿光!
玄铁断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惨白厉芒!萧烬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横扫而下的邪恶魔光!断尺所指,正是绿光最盛之处!
“不自量力!” 百里镜冰冷的嗤笑在塔顶响起。
惨白的寒芒与墨绿的邪光,如同冰与火的宿敌,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滚油浇入冰水的剧烈消融声!
嗤——!!!
墨绿的邪光如同遇到了克星,与惨白寒气接触的瞬间,剧烈地翻滚、沸腾、然后…迅速冻结!凝滞!由气态化为粘稠的墨绿色冰晶!冻结的邪光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半空,形成一道诡异的、不断蔓延的冰墙!
但这冻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萧烬首当其冲!那怨气巨婴蕴含的极致阴寒与恶念,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寒气的连接,疯狂倒灌入他强行运转功法的经脉!他身体剧震,如遭万箭穿心!喉头一甜,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冰狂喷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冻结成血红色的冰雾!
更可怕的是反噬!强行催动禁术,引动了蛰伏在他心脉深处多年的寒毒!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极寒之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暴走!冰蓝色的霜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他握尺的手臂、脖颈,如同狰狞的活物般,疯狂蔓延而上!所过之处,血管冻结,肌肉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
霜纹!正以恐怖的速度,爬向他的心口!
“呃啊——!” 萧烬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砸落在地!玄铁断尺脱手飞出,插在冻结的墨绿冰晶旁,兀自散发着森森寒气。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出大股的、带着冰碴的污血。右眼深处那抹琥珀色在剧痛和寒毒冲击下疯狂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鬼火,主人格的意志在寒冰与剧痛的夹击下摇摇欲坠!
“萧烬!” 昭阳不顾一切地冲破混乱的人群,扑跪在他身边。触手一片刺骨的冰冷!他的脖颈和手背上,那狰狞的霜纹正贪婪地向上蔓延,青灰色的死气笼罩着他的脸。她慌乱地撕开他胸前被血冰浸透的衣襟,只见心口处的皮肤下,冰蓝色的霜纹如同蛛网般交织,正中心脏的位置,一个冰晶凝结的核心正隐隐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霜纹向外扩散一分!寒毒入心脉!
“走…快走…” 萧烬的嘴唇乌紫,艰难地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带着血沫的摩擦声。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昭阳满是泪痕的脸上,那里面翻涌着无尽的不舍和…决绝的死志!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颤抖着、痉挛着抬起那只尚未完全被霜纹覆盖的右手,猛地抓住了昭阳同样冰冷颤抖的左手!那只烙印着彼岸花、冰裂纹闪烁红光的左手!
“戒…尺…”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目光死死盯住旁边插在冰地上的玄铁断尺。
昭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泪水汹涌而出,拼命摇头:“不!不行!你不能…”
“拿…着!” 萧烬猛地爆发出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量,死死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他的右眼,那琥珀色的光芒骤然亮到极致,充满了非人的暴戾和毁灭欲望,却又被主人格最后一点清明死死压制,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濒临崩溃的平衡。“副…人格…若醒…”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肺腑里挤出来的血冰,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托付,“…用它…杀…我!”
“不——!!!” 昭阳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就在她心神剧震、痛不欲生的瞬间,萧烬那只抓住她的手猛地发力,带着她狠狠撞向插在地上的玄铁断尺!同时,他仅存的力量爆发,左手并指如刀,狠狠斩在自己紧握昭阳的右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萧烬为了挣脱自己濒临失控的右手,竟硬生生用指力击断了自己的腕骨!
断腕的剧痛和寒毒的彻底爆发,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扩散,那抹挣扎的琥珀色如同燃尽的余烬,彻底熄灭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抓住昭阳的手颓然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软软地瘫倒在昭阳怀里,唯有身体还在寒毒的侵蚀下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心口处的冰晶核心搏动得更加急促,霜纹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
冰冷的断尺,带着萧烬断腕溅上的热血和冰晶,沉重地落入了昭阳被强行按上的左手掌心!断口处的双生镜碎片,映出她瞬间绝望到空洞的脸。
“主人格…沉睡了…” 一个虚弱却焦急的声音在昭阳身后响起。
是沈知微!她不知何时拖着残躯(金针反噬的伤处还在渗血)爬到了近前,素纱早己被鲜血和冷汗浸透,紧贴在惨白的脸上。她看着萧烬心口那急速蔓延的霜纹和微弱到几乎停止的脉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拔下一首藏在乱发中、仅剩的一截断裂金簪——簪尾尖锐如针!
“沈知微!你要做什么?!” 昭阳惊骇地看着她。
沈知微没有回答。她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疯狂和悲悯!左手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撕开自己心口处的衣襟,露出下方同样被金针反噬伤得血肉模糊的肌肤。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残余的力量和精神,凝聚于那截断裂的金簪尖端!
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声!
她竟将那截尖锐的金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进了自己心口正中,膻中穴下方半寸的位置!那是心尖精血汇聚之所!
“呃——!” 沈知微身体猛地一弓,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痛哼!大股滚烫的、带着奇异淡金色光泽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心口创处狂涌而出!这血竟不同于常人的鲜红,色泽更深,隐隐泛着微弱的金光,更诡异的是,血液中竟然混杂着点点细碎的、如同星沙般的冰晶!
她强忍着非人的剧痛和迅速流失的生命力,右手闪电般抓起旁边滚落的一个药罐残片(里面残留着些许之前为萧烬熬制的药渣),颤抖着、却精准地接住自己心口喷涌而出的、混着奇异冰晶的热血!
热血浇在冰冷的药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股带着血腥和奇异药香的白气!
“以我沈氏…世代行医…积攒的…仁心血脉…” 沈知微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生命流逝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献祭意志,“…换你…主人格…心脉…不灭…寒毒…暂封…”
她捧着那盛满自己心尖热血和冰晶的药罐残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滚烫粘稠、泛着淡金光泽和冰晶的血液,对准萧烬心口那搏动得越来越微弱、霜纹即将彻底覆盖的冰晶核心,缓缓地、颤抖地倾倒而下!
热血混着冰晶,浇在萧烬冰冷的胸膛上,浇在那蔓延的霜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