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禾才说完,眼角余光瞥见镜面反光里的人影动了动。
霖向野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真丝睡袍的系带“唰”地松开,衣料如流云般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
秦晚禾眼睛都看首了,心跳顿时停了一拍。
可下一秒。
霖向野竟从雕花衣柜里拽出件墨绿羊绒衫,利落地套在身上,卡其色灯芯绒长裤的裤脚精准折出两道熨帖的 crease,仿佛刚才那个半裸的身影只是她的幻觉。
他对着试衣镜调整衣角,秦晚禾刚扬起的兴致顿时变索然。
小气巴拉看一下能死啊!
算了,大晚上的美男子看多了容易影响睡眠质量。
秦晚禾七想八想的时间里,被穿戴好的霖向野意味不明地看了几眼。
她才惊觉那人身上的衣服料子是用鄂尔多斯紫绒山羊绒织成,每一寸都透着哑光的贵气。
卡其色灯芯绒长裤也是用失传的“温莎熨烫法”定形,还真是奢侈,一套居家具都能被他穿出花来。
秦晚禾忽然觉得装在兜里的盒子,有点拿不出手了。
想了想试图性问;“有人送过你礼物吗?”
霖向野整理领口的手顿了下;“怎么,终于知道感恩送我礼物了?”
“..........”
不愧是远近著名的难缠人物,脑子转的还真灵活。
秦晚禾的指尖在布兜口反复,那块上海牌手表的金属表带硌得掌心发疼。
此刻却像针脚般扎得她不自在——毕竟眼前这人刚换下的真丝睡袍,袖口缀着的碎钻都比这表链值钱。
“给你。”秦晚禾最终还是把盒子递给了他。
全程她都背过身去,没有敢看霖向野。
霖向野接过手表的指尖带着微凉的金属感,他没有立刻说话,空气中只有水晶吊灯细碎的反光声,以及身后留声机里飘出的爵士乐尾音。
秦晚禾背对着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新布衣领被攥得发皱,仿佛这样就能把窘迫都揉进布料里。
半晌。
他依旧没有说话,卧室静到能听见小宁宁做梦吧唧嘴的声音。
一种迟来的羞耻心猝不及防地袭击了秦晚禾,她在原地待了几秒,转身就要夺走刚刚被她亲手送出去的手表。
她扑向霖向野的动作快而利索;“不想要还给我。”
“秦家的规矩,送出去的礼物还能往回要?””霖向野单手将手表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稳稳拦住秦晚禾扑来的动作。
“早知道你这么小气,刚才就该让你写张‘赠予书’。”
鄂尔多斯紫绒衫的下摆被带起的风掀起,露出一截冷硬的腰线。
秦晚禾被他圈在臂弯里,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羊绒衫领口。
她涨红着脸去够他的手腕,发梢扫过他的下巴;
“我、我那是临时起意!”
她怀疑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到要送霖向野手表。
两人争夺间,金属撞击声混着留声机里沙哑的爵士乐,在奢华的卧室里搅起一片混乱。
小宁宁在雕花大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呓语着“草莓蛋糕”。
霖向野分神瞥了眼孩子,手腕却被秦晚禾趁机拽住。
她踮脚去抢手表,旧布鞋在波斯地毯上打滑,整个人向前栽去,霖向野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掌心隔着布料烙下烫意;
“从浴室出来你生扑或许还有点用,这会,晚了!”
“...........”谁要生扑你了?
秦晚禾胸腔憋着一团火,抬脚要踩他的鳄鱼皮牛拖鞋。
霖向野不避也不让,就这么看着让她踩,毫无波澜的反应让秦晚禾觉得自己刚才白忙活了,早知道他是这种反应,她就大大方方地送。
没必要感到羞愧,觉得拿不出手。
霖向野看着她收回脚局促地低下头,他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的闷响混着留声机里的蓝调萨克斯,在水晶灯下荡开一圈涟漪。
“过来。”
秦晚禾不是太想过去,只考虑要不要把小宁宁抱下楼,他一个没老婆的男人,能照顾好孩子吗?
他悠悠的声线从后面飘过来;“逼我过去抓你是吧?”
“............”
秦晚禾跟在他身后去了天台,两人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鎏金壁灯将影子拉得老长,宛如一对漫步在夜色下的情侣。
顶楼天台的铁门推开时,潮湿的夜风裹挟着霓虹的光晕扑面而来。
秦晚禾这才发现,霖向野的宅子里竟藏着一片露天花园——藤蔓缠绕的铁艺花架下,摆满了来自南洋的奇花异草,月光透过镂空的琉璃地砖洒。
更远处,外滩的霓虹灯牌在江面上投下斑斓倒影,汽笛声从黄浦江面飘来,美到窒息。
霖向野抵着惬意的步伐,在悬挂着的摇椅上坐下。
拍拍一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星空银河笼罩下,这次,秦晚禾没有任何犹豫便坐了过去。
她绷着一张平静如水的脸;“叫我过来做什么?”
两人并肩坐在摇椅上,霖向野侧过头,微仰着脸看她,这个姿势让秦晚禾有一种拍偶像剧的感觉。
“还喜欢他吗?”他问。
秦晚禾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她仰头看星空,回答的利索又干脆;
“不喜欢。”
“割腕自杀死都要嫁的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霖向野对她的回答提出质疑。
秦晚禾此时此刻的心比天上的冷月还要平静。
大概只有原主那样的恋爱脑才会看上陈墨之,但凡长了个脑子的都会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大字不识的刘姐估计都不会看上他。
等待秦晚禾回答的时间里,霖向野指腹摩擦着手里的表带,眼底的眸色比这漆黑的夜色还要暗淡。
好一会,秦晚禾才转头,看着霖向野问他;
“你刚做医生那会没少误诊病人吧,他们判你一辈子死刑了吗?”
天台的夜风卷起霖向野额前碎发,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毫无保留刮走。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几分明媚,反手将拿在手里的表盒扔给秦晚禾。
盒子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秦晚禾下意识接住,抬头时撞见一只流畅紧实的小臂伸到了她面前。
“给我戴上。”霖向野不容置疑的口吻。
秦晚禾;“你自己不会戴呀?”
霖向野嘴角勾起欢愉的弧度,瞥她两眼。
“手残,怎么戴。”
“..........”,一本正经地满口跑火车。
对上他的首白霸道,秦晚禾无语又想笑。
或许是环境渲染吧,她弯唇笑了起来,去外包装盒子拿出里面的手表。
夜色浓稠而眷恋,秦晚禾俯身帮他戴表的动作小心又认真,垂落的发丝扫过他小臂,惊起一片细密的绒。
霖向野垂眸盯着她泛红的耳廓,眸色慢慢变深,当金属表扣“咔嗒”扣紧的瞬间,秦晚禾抬头。
一眼撞进他幽深如深潭的眼眸里。
那眸色比今晚的夜色还要浓稠上几分,看得她心跳不自觉加快。
“戴好了。”她避开那炽热的眼神,不敢再看。
霖向野视线落在佩戴好的手表上,眼底凝了两秒,突然屈指勾起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唇角未褪的笑意。
“秦晚禾,误诊的事,我只许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