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寻舟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天使也会社恐。”
“不是，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我下意识地抿了唇角：“我是混血种，人类的特征很多，又是天生的赤瞳，所以在天使堆里就特别明显……”
“就好像你们人类社会有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上街一样，总会让人多看几眼，我也差不多。”我低垂着眉眼，不住地盯着自已的脚尖看。
习惯，不让别人看到自已的表情，又或者不表露出太多情绪。
“……”夏寻舟沉默了片刻，又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糟糕得多，你自已也只是轻描淡写代过去了。”
“可能你自已都没有发现。只要人一多，或者说有不熟悉地人看向你的时候，你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不安，眼神也会下意识地闪躲。”
“心理阴影吗，感觉挺严重的。”
“应该吧……”我闷闷地回了一句。
“小时候，别的天使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路过的时候还会假装我听不见一样，骂上一两句小杂种之类的话。”
准确的来说，这种视线本就伴随在我的生活中，路过的骂声，亦或是被故意扔来的东西砸中等等，事后总会有这样的视线看过来，就像是无声的嘲笑，肆意释放着自已的恶意。
“……”我指着自已，指着自已的眼睛，赤色流转不息，甚至连着我的视野也带上了淡淡的鲜红：“他们会骂我，然后就会开始骂我的爸爸妈妈。”
其实骂我真没什么的，反正我也都习惯了，被多骂几句也不会少块肉。
只是希望他们不要老骂着骂着就开始骂我身边的人……每到这时候我总感觉自已的存在好像真的是错误的。
也许他们说的没错，赤瞳真的会带来灾难，对我而言，对我身边的人而言，此后的很多事情都在慢慢证实着这一点。
我小小地说道，就像我一直以来的那样：“身体的特征不能隐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路过的天使看见我眼睛的颜色，又或者说……低着头快步走过去。”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这都是我。
“渐渐地，我也就习惯这样低着头走路了。”
“诶。”许久之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好像一声叹息。
“大家活得很不容易呀……”
我摇了摇头：“也还好，习惯了之后，凑合着怎么都能活，总是会有办法的。”
无论如何，明天的太阳也总会升起，日子也还是要继续的。
“什么办法？”
“少出门就好了……”我想扯出一个笑脸来表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却忘记了自已其实不太擅长笑这件事情，最后只落得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别人也不至于跑我家里来骂我。”
夏寻舟语气一顿，突然直直地盯着我的脑袋，我比他矮了半个头有余。
“你按人类的年纪来算好像也才比我小上几岁吧？”
确实是差不了多少，可能也就是差两三岁左右的样子。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夏寻舟突然要问这个。
他又突然不讲话了，像是在想着什么，我偷偷用余光看他，依然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他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要不习惯抬头的话，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我不会迷路，你就不会走丢，我总是能把你带回家的。”
我惊讶地抬起脑袋，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我原本以为，你要叫我改掉这个坏毛病来着。”
“原本是想要说一下的。”
“那为什么又不了呢？”我小声问道。
“因为感觉已经没必要了。”夏寻舟轻轻摇头。
“相比之下你抬眼看的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你过不去的坎我可以带你绕过去。”
“又或者说，人这一辈子过得糊涂还是清醒，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有点哲学，我不太能理解，但我又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扯了扯夏寻舟的衣袖：“走吧，咱们已经在这站很久了。”
“行。”
虽然说我不习惯抬头看路，但其实我有一直用心在记地面上的特征，毕竟总不能真在回家的路上把自已搞丢掉，那还是太离谱了。
夏寻舟带着我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的门口，他扣了扣门上的铜环，没过多久就从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个男孩，大概只到我胸口的地方，半掩着门扉，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往外看。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夏寻舟，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小家伙，总不能是我的老板吧？
要是老板比员工年纪还小，这也……太奇怪了。
夏寻舟好像看明白了我的，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他。”
“我朋友，让他们进来吧。”门内又传出了一道女声。
以前曾听说，有些人可以从声音联想到其性格甚至外貌长相，我原本以为有些夸大其词。
但是现在，我好像稍微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了，很难形容这个声音带给我的感觉……
清冷而澄澈，不带一丝杂质。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周围似乎都静了下来，连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也显得格外遥远，这是一份不染尘埃的纯净。
开门的男孩听了那道声音的话之后才敢把门彻底打开，入眼便是一片青葱，涵盖了半个院子的古树将院内隔成了阴阳两半。而在那树荫之下，是一方石桌，几个石墩围绕，少女端坐其上。
身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高马尾少女，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如同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裙摆下的双脚，穿着一双简约的白色凉鞋。
她原本只是仔细地在雕琢着手上的小玩意，看见有人走了进来之后稍稍抬了下脑袋，几缕发丝不经意地拂过她白皙的脸颊，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湛蓝色的瞳孔，让人一眼难忘，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冷。
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浓烈的黑气……
“她叫许铃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