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紫宸殿。
五更天的雪粒子簌簌敲打琉璃瓦,青灰色天幕下,鸱吻脊兽的鎏金纹路泛起一片幽蓝的冷光。碎玉般的雪粒在黄琉璃瓦当弹跳,檐角铜铃结出细小的冰晶树挂。
晨光初露时,整座紫宸殿的歇山顶己铺满银砂,飞檐轮廓在雪雾中晕染成宣纸上未干的淡墨。
丹墀下,李沐剑尖挑着突厥狼头纛布,玄色衮服袖口的金线蟠龙压住拓跋宏的万字纹腰带。
"吐蕃使臣三年前借道突厥送来的'寿礼',原是一把捅向长安的刀。"
李陨银发间的鎏金冠闪过寒芒,广袖翻出半卷靛蓝账册。
"哥哥看这'波斯琉璃盏'的条目——"鎏金护甲划过巨额数目,"工部熔了三百斤铜器铸箭镞,户部却记作采买贡品。"他忽然贴近李沐耳畔,"就像你衮服上少的那颗东珠,三年前是被刺客箭簇带走的吧?"
闻言,崔相锦绣长绯袍下的手指猛然抽搐,镶玉革带"咔"地断裂。
李沐靴尖碾住滚落的蜜蜡珠,内力震碎后露出靛蓝粉末。
"相爷这毒丸子,与三年前劫贡案马车上洒落的药粉,倒像是同一炉炼的。"北斗剑穗扫过对方煞白的脸,"比如那位'暴毙'的波斯药材商,临终前咬碎的蜡丸里...…可是这张茶马道布防图?"
跪地的拓跋宏突然暴起,残破的吐蕃锦袍裂开,露出心口靛蓝新月刺青:"瑱戌王既知茶马道劫案真相,可敢验看兵部'损耗'的箭矢?"他染血的指尖抠向地砖缝隙,"三年前那批失踪的吐蕃弯刀,此刻正钉在..…."
"钉在崔府祠堂的梁上,刀柄缠着工部的火漆。"李陨笑着截断话头,玉带钩挑开拓跋宏左耳的蜜蜡坠子,"就像这坠子里的漠北狼毒——相爷三年前赠给可汗的'盟礼',可还剩下半瓶?"
李沐玄色麂皮靴忽碾住崔相脚踝,衮服下摆扫过对方颤抖的手,呵道:"工部去年修缮朱雀门,多出的三百斤铁料…..."剑鞘劈开殿柱暗格,数十枚新月纹铁丸滚落,"铸的是这遇水则爆的毒雷吧?"他拾起一枚铁丸抵在崔相眉心,"三年前冷宫大火,相爷用的可是同批火药?"
"岂止冷宫。"李陨广袖卷过炭盆,艾丽莎的囚衣残片在烈焰中显出新波斯文,"圣女这'星火焚城'的刺青,缺的最后一笔——"他说着用鎏金匕首突然刺入拓跋宏后背,靛蓝血液喷溅在那狼头纛布上,"得用吐蕃使臣的血来填!"
子夜大雪覆盖崔府祠堂时,李沐剑尖挑起匾额后的鎏金匣。
李陨银发扫过遇风自燃的契纸,灰烬中血月纹路竟与拓跋宏刺青重合:"原来所谓'贡案',是崔相用波斯辰砂换吐蕃弯刀,再借漠北狼毒熔铸毒箭——好个一石三鸟!"
"不及九弟这局棋精妙。"李沐忽然擒住他手腕,玄色护腕擦过淡色刀疤,"三年前你替我挡箭时,便算到要用这道疤撬开工部铁案?"
"臣弟算的是——"李陨说着反手扯开他衣领,指尖抚过蟠龙纹下的箭伤,"这道疤若再深半分,今日站在这里的……"另只手悄然抚上那张冷峻的脸,蛇眸氤氲缱绻:“可不是这般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