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时，陆少游踩着满地碎月光回了柴房。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旧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他住了三年的地方，缺角的木桌还摆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草席上堆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
可此刻他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心跳却比在宴厅被众人围观时还快。
小璃从他肩头跳下来，红尾巴扫过他手背，仰头冲他轻唤。
它左前爪上还缠着刘大夫刚换的药布，毛被血渍粘成一撮一撮的，却偏要往他脚边蹭，像在说“我没事”。
陆少游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它耳尖：“委屈你了。”
三天前他还在为苏若雪故意打翻的药碗蹲在灶房捡药渣，如今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契约灵狐。
他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灵纹，系统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嗡嗡响：“检测到宿主完成初始任务，奖励气运值50点。”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
他突然站起身，将草席下藏着的破木箱拖出来——那是他入赘时唯一带的东西，里面装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还有本被虫蛀了的《山海志》。
“小璃，该给你疗伤了。”他对着缩在灶台上的小狐狸招招手。
刘大夫是被王管家拎着药箱来的。
老头白胡子抖得像筛糠，进了柴房先哈着腰给陆少游作揖：“陆...陆公子，您看这时辰...”
“看伤。”陆少游指了指缩在他怀里的小狐狸。
刘大夫的手刚碰到小璃的爪子就抖了一下。
小狐狸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突然竖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鸣，却在陆少游摸它脑袋时立刻软成一滩毛：“别怕，这是给你治伤的。”
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凑近小璃的伤口仔细查看，指甲盖大的齿痕还在渗血，可周围的皮肤竟没有红肿溃烂——这哪像被野狗咬伤的？
倒像是...主动收了力道的抓痕。
“奇了。”他捏着药棉的手顿住，“这伤看着凶，实则没伤着筋骨，连毒都没中。”他抬头看陆少游，“莫不是...这小狐狸自己扛着伤？”
陆少游没说话，只是轻轻摸小璃的背。
小狐狸把脸埋进他掌心，尾巴尖却悄悄勾住他手腕——他知道，这是小璃在说“我愿意”。
刘大夫上金创药时，小璃疼得耳朵首抖，却咬着嘴唇（如果它有嘴唇的话）一声不吭。
等药上完，老头盯着自己被舔了两下的手背，突然对着陆少游郑重作揖：“老朽活了六十岁，头回见灵宠这般信人。
陆公子，您这本事...“
“谢了。”陆少游打断他的话，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塞过去。
刘大夫捏着银子的手首颤，他记得三天前自己还跟着苏元德骂这赘婿是“吃软饭的”，如今却连银子都不敢收。
门“吱呀”一声被风吹上时，刘大夫的脚步声己经远了。
陆少游望着怀里蜷成毛团的小狐狸，心口的灵纹突然发烫。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是否使用’灵阶推演‘？
消耗气运值20点，可尝试提升灵宠品阶。“
他喉结动了动。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使用系统能力。
指尖按在“确认”上的瞬间，小璃突然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紧绷的脸。
淡金色的光从他掌心涌出，像流水般渗进小璃的皮毛。
小狐狸浑身发抖，原本杂乱的红毛渐渐泛起绸缎般的光泽，伤口处的药布“嗤”地一声化为灰烬——新生的皮肤光滑，连道疤都没留。
“叮——推演成功。
灵宠‘小璃’品阶：凡兽→精怪。
当前能力：可化半形（需宿主同意）、感知百里内灵气波动。“
小璃突然跳上木桌。
它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身子拔高了半寸，耳尖长出半透明的绒毛，尾巴上多出一圈银环，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
它歪着脑袋看陆少游，忽然开口——声音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娃娃，带着点奶音：“主...人？”
陆少游猛地站起来，木凳“哐当”倒在地上。
他盯着小璃圆溜溜的眼睛，喉咙发紧：“你...能说话了？”
小璃歪头，尾巴尖扫过他手背：“能...说一点点。”它突然蹦到他肩头，用脑袋蹭他下巴，“小璃...变强了。”
窗外传来清脆的叩门声。
陆少游刚把小璃塞进怀里，门就被轻轻推开。
苏清歌站在月光里，裙角沾着夜露，手里捧着个青瓷药盏：“我听见柴房有动静。”她的目光落在小璃身上，瞳孔微微收缩——刚才那道金光，连她都感觉到了。
小璃从陆少游怀里探出头，冲苏清歌晃了晃尾巴。
苏清歌愣了愣，伸手轻轻摸它耳朵：“毛软了。”她的指尖掠过小璃耳尖的银绒毛，“这是...精怪的特征？”
陆少游点头。
烛火在苏清歌脸上投下暖黄的影子，他这才发现她眼角有淡淡的青黑——定是又在祠堂跪了半夜。
三年前他初入苏府，就见她在祠堂抄家规，墨汁沾了半幅衣袖，却咬着牙不肯哭。
“我让人熬了补汤。”苏清歌把药盏放在桌上，“刘大夫说小狐狸伤了元气。”她转身要走，又顿住，“陆少游。”
他抬头。
“你说你不甘被踩进泥里。”她望着他心口若隐若现的灵纹，“我信。”
门重新关上时，药盏里的汤还冒着热气。
陆少游摸着小璃的银环尾巴，忽然觉得这破柴房都亮堂了几分。
可他没注意到，窗外的槐树后，一道身影正捏着碎成两半的珠钗。
苏若雪盯着柴房里晃动的人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刚才苏清歌看陆少游的眼神，和看那些她捧在手心的孤本古籍一模一样——带着点探究，带着点珍惜，最要命的是，带着点...期待。
“表小姐。”暗处传来低唤，苏家长老苏宏业从假山后转出来，“您要的东西。”他递来个锦盒，里面躺着枚漆黑的兽牙，“这是万毒窟的蛇牙，抹在兵器上，就算是精怪也得脱层皮。”
苏若雪捏起蛇牙，笑容像淬了毒的刀：“家族比试还有七天。
我要让那赘婿知道，敢抢我的东西...“她把蛇牙放进袖中，”得拿命来还。“
柴房里，陆少游正给小璃梳理新长出来的银毛。
小璃忽然竖起耳朵，凑到他耳边：“主人，有...坏味道。”
他动作一顿。
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他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腥气——像腐烂的蛇蜕。
“小璃。”他摸着它新长的银环尾巴，“明天我们去城外的青丘林。”那里是大楚有名的灵脉聚集地，适合精怪修行。
更重要的是...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手指轻轻按在心口的灵纹上。
有些危险，得让小璃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彻底释放潜力。
小璃歪头，尾巴尖卷住他的手腕：“好。”它忽然笑了，奶音里带着点狡黠，“主人，小璃要吃烤兔子。”
陆少游被逗笑了。
他吹灭蜡烛，月光透过破窗洒在草席上，照见小璃银环尾巴上流转的微光——那光，像极了他心口正在生长的，属于御灵天师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