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无影灯略带黄色。
“吸引器。” 陈恪琛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
周医生立刻将长管递到他指腹下方,暗红的血水顺着透明导管蜿蜒而下。
肖医生持着血管钳的手悬在病灶边缘,他准备止血。他的职责是在主刀剥离肿瘤时,将每一根可能出血的血管精准钳夹。
麻醉师何仙姑站了起来,盯着监护仪。
符文铭一惊,急问:“怎么啦?”
“呃,活动活动身子。”麻醉师这才意识到,此刻他不应该贸然站起来。
在手术过程中,麻醉师是掌管病人病情变化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整个手术组的情绪。
手术室最怕麻醉师突然紧张起来。
甚至可以说,主刀紧张没有麻醉师紧张可怕,因为后者紧张,多半预示着病人有生命危险。
“你最好是坐下!”符文铭有些怒意。
他虽然希望陈恪琛崩溃,但不希望病人病情有危险。
“我昨晚加班,没睡几个小时,一身都是痛的。”何仙姑解释。
麻醉师在外科医生面前是有优势的,别人怕符文铭,他可不怕,麻醉师有天然的优越感,没有那个外科医生愿意得罪麻醉师。
麻醉师配合手术重要性不言而喻。
“老弟嘢,你活动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手术医生这里会被你吓得手脚发软。请你老老实实坐下好吧。”
符文铭也不敢说得太冲,得罪麻醉师,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陈恪琛手里的手术刀突然顿住 。
肿瘤包膜与肝中静脉粘连的部分,比术前预估的更紧密。
“超声刀。” 陈恪琛喊了一声。
但是,他迅速意识到自己错了,此刻,哪里有什么超声刀?
此刻,连电刀都还没有普及。
只有锋利的柳叶刀。
幸亏没有人听懂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超声刀三个字怎么写。
陈恪琛心中暗叫不妙,只能强行镇定下来,继续用柳叶刀小心翼翼地剥离肿瘤。
不过,这不是太大的难题,陈恪琛把手术的速度放慢,他不会被预计的时间约束,而是认认真真,一点一点把黏连剥离。
站在后面的符文铭看得清清楚楚,他手心里都是汗,这种场合,在肿瘤手术中谁也不愿意遇到,但事实上又经常会不期而来。
他越看越心惊肉跳。
他曾经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是,他处理的办法不同,他不可能和陈恪琛一样冒险继续下去,他会采取姑息法。
陈恪琛没有采取姑息法。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采取姑息法,相当于手术宣告失败,至少也是失败了80%。理由很简单,姑息法没有彻底清除肿瘤,几个月之后,它又会重新壮大起来。
陈恪琛没有姑息,他在认真地清除肿瘤组织。
符文铭不知道陈恪琛是什么心态,亦或他是无知?
这很危险的!
你难道不怕血管破裂吗?
事实上,陈恪琛真的像是无知。
只有无知才能无畏。
他在用锋利的手术刀在血管上清除肿瘤组织,这不就是平常所说的在刀尖上跳舞吗?
危险!
非常危险!
符文铭想提醒。
但是,他没有提醒。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了。
赵雨霖对陈恪琛没有太多的关注,他知道陈恪琛在外科方面的造诣,至少在清创术上,陈恪琛独步天下,比自己还厉害,另一方面,在手外科方面,他也是很厉害的角色。
此刻,他在清除肿瘤,其实正是他的优势所在地。
陈恪琛知道目前的风险有多大,但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太难,他在清创术中,这种操作经常运用到。
所以,一个在旁边急,一个在手术中悠然自得。
不知不觉,做了半个多小时,肿瘤竟然完整拿下来了。
陈恪琛轻松地把肿瘤放在弯盘里,微微笑了笑。
不错,比预想的要好!
肿瘤完整拿下来了,病人的生命预期应该可以修正一下了:5年存活率50%,3年存活率70%,1年存活率大于90%。
陈恪琛兴奋地报告了这样一组数字。
赵雨霖既兴奋又怀疑,“有这样高的预期吗?”
陈恪琛语气坚定地说:“有的,这种预期我还是照顾了现在普遍不高的预期值,要是我乐观的话,还要提高十个百分点。”
符文铭摇头,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莫太乐观,肝癌现在死亡率在90%以上,不过,我所看到的还没有活过5年的病人。”
陈恪琛饶有兴趣地和符文铭讨论,“你能说说现在死亡率这么高的原因吗?”
付铭文可没有这个兴趣,死亡率这样高,有讨论的价值吗?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原因吗?几乎所有的肝癌病人发现的时候都己经很晚了!
陈恪琛当然知道。
只不过,他考虑的侧面不同,他是拿80年代与2020年代对比,主要从科技进步这方面来分析死亡率大幅度降低的原因。
其实,很简单,肝癌现在还被誉为癌症之王,主要是现在连B超都没有普及,影像学还十分的落后,与后世CT,核磁共振等影像学普及到每个病人都能做得起相比,后世可以大大提高肝癌的诊断率,可以大幅提高早期发现率。
早期发现,肿瘤大小小于3厘米的时候,此时手术治疗,5年存活率那是非常非常高的。
付铭文不想和陈恪琛讨论这个话题,正准备说两句,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我是来看热闹的吗?
我本意是来帮陈恪琛做手术的。
现在,他都己经成功了!
我难道还准备和他一起庆功吗?
符文铭突然有种悲愤的感觉。
走!
离开这里!
再不走我会被这里的欢乐气氛淹死的!
他转身就走。
这里不需要他。他刚才等在这里救场子,完全就是一厢情愿。
还不走,难道等着让陈恪琛上来打脸?
“符主任,你怎么走了?多谢你亲临现场给我鼓劲!帮我撑腰!”看着符文铭的背影,陈恪琛还是礼貌地说了两句。
他说的也是事实。
起先,陈恪琛还在担心他的助手难以胜任,但符文铭出现后,他就没必要担心了,他知道,此刻符文铭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是随时准备救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