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的茶棚里,吴明月用雪白的绢帕轻轻擦拭茶盏边缘,将新沏的龙井倒入杯中。
“夫君,茶。”她将茶盏推向身旁的男子,眼角眉梢尽是新婚妇人特有的娇媚。
章衡放下手中的书本,修长的手指接过茶盏时,故意在妻子指尖上轻轻一挠。
他今日一袭靛蓝色锦袍,腰间悬着的那枚象牙挂饰是吴明月昨夜送他的生辰礼物。
“多谢夫人。”他抿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茶...不如夫人香甜。”
吴明月耳尖微红,嗔怪地瞪他一眼:“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话音未落,一阵熟悉的读书声从茶棚外传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夫妻二人同时抬头,相视一笑。
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几日前才分别的苏明。
章衡放下茶盏,牵起妻子的手:“走,去看看苏兄又在如何荼毒那两个小魔星。”
柳树下,苏明一袭青衫己经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他身旁两个少年摇头晃脑地跟着诵读。
苏展眼尖,第一个发现了章衡夫妇,立刻跳起来挥手:“章大哥!明月阿姐!”
苏佑也丢下书卷,像只小猴子似的窜过来,一把抱住吴明月的胳膊:“阿姐!我想死你做的桂花糕了!”
吴明月笑着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猜猜这是什么?”
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果然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
苏明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摇头笑道:“你们两个!说了多少次!不要喊大哥!辈份乱了!”
两个小孩谁都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吃着糕点。
章衡拱手一礼:“苏兄,不是说好北上吗?怎会在此处?”
“改道嵩阳书院。”苏明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刚收到消息,欧阳舒正在那儿讲学,带着两个小魔星去开开眼界。”
他拍了拍苏展的脑袋,“再不管教,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吴明月抿嘴一笑:“苏兄言重了。小展聪慧过人,阿佑沉稳内敛,都是难得的好苗子。”
“就是!”苏展嘴里塞满桂花糕,含糊不清地抗议,“爹爹总说我们顽劣,昨日夜里还偷偷夸我文章写得好呢!”
章衡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自然地替苏展擦去嘴角的糕点碎屑,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他转向苏明:“范希文此文,当浮一大白。正好我带了一壶金华酒......”
苏明眼睛一亮:“知我者,子平也!”
吴明月看着丈夫与好友谈笑风生,眼中满是柔情。
成婚几月,她愈发觉得章衡深不可测,在外人面前温润如玉,在她面前却时而霸道时而撒娇,活像只成了精的狐狸,太难搞了!
“阿姐,”苏佑悄悄拉她的袖子,“你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的小兔子,做工粗糙却充满童趣,“我刻的,送给你。”
吴明月惊喜地接过:“阿佑真厉害!什么时候学的雕刻?”
“爹爹教的。”苏佑害羞地低头,“刻得不好......”
“胡说,阿姐很喜欢。”吴明月将小兔子系在腰间的丝绦上,“等到了驿站,阿姐教你绣个荷包装它,好不好?”
苏佑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这时章衡走过来,一把将苏佑举到肩上:“阿佑,想不想骑马?”
“想!”苏子由兴奋地抱住章衡的头。
苏展立刻凑过来:“我也要!章大哥偏心!”
章衡大笑,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转了个圈。
吴明月看着这一幕,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苏展突然扑过来抱住吴明月:“阿姐!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竟是一对粗糙的桃木簪,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明月,子平。
“昨晚偷偷刻的,”苏展得意极了。
吴明月眼眶微热,接过簪子。
章衡则蹲下身,变出两个精致的九连环送给两个孩子:“好好读书,我和阿姐可是要考校你们的功课的。”
日头西斜,一行人决定在前方驿站留宿。
路上,章衡与苏明并肩而行,一人一壶酒,喝的倒是潇洒不羁。
两人谈论着近日读到的衡论。
吴明月牵着两个孩子跟在后面,听苏展叽叽喳喳讲述这几日的见闻。
“阿姐,你知道吗?爹爹那天喝醉了,说章大哥应该去考科举呢!”苏展突然说道。
吴明月心头一跳:“哦?你爹爹怎么说的?”
“爹爹说章大哥才学过人,不去科举可惜了。”苏展模仿着大人的语气,“还说...还说范什么的大官也是大器晚成......”
吴明月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丈夫的背影。
驿站内,章衡要了两间上房。
夜深人静,驿站厢房内红烛高烧。
吴明月坐在铜镜前,正欲卸下钗环,忽觉身后一阵暖意贴近,章衡不知何时己悄然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代替了她的动作,正轻轻取下她发间的步摇。
“夫君...”铜镜中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章衡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镜中两人的面容交叠在一起:“白日里苏兄问我为何不去科举时,夫人为何那样看我?”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滑落,若有若无地擦过耳垂。
吴明月心跳加速,故意嗔道:“我如何看你了?”
“就是这样...”章衡忽然将她转过来,指尖轻抚她眼尾,“含着三分担忧,七分期许,像初春的湖水,映得人心发烫。”
烛火噼啪作响,罗帐不知何时己被放下。
章衡解她衣带时,象牙雕的挂饰与床柱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吴明月忽然按住他的手:“那对桃木簪...”
章衡低笑,从枕下取出两支木簪并排放在床头几案上:“在这儿,看着我们。”
衣衫窸窣落地,吴明月被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抚过脊背,忍不住轻颤。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画出菱花纹样,与帐内起伏的身影忽近忽远。
“科举之事...”她在喘息间隙轻语,却被他以吻封缄。
“明日再议...”章衡的声音暗哑得不成样子,手指穿过她散开的青丝,“今夜只论风月。”
红烛泪尽时,吴明月困倦地蜷在他怀中,听见他胸腔震动。
章衡笑着吻她发顶,正欲继续。
门外苏明拎着酒壶来敲门:“子平,今夜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