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的雾是青灰色的，缠在千年茶树枝桠间宛如龙骸。月昭扶着风祈跌落在腐叶堆上时，腕间青玉铃己结满冰霜。她指尖拂过风祈心口龙鳞状的缺口，霜花触及皮肤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嘶响。
"别碰。"风祈突然攥住她手腕，眼底青光忽明忽暗，"封印要破了。"
古茶树根部的青铜鼎发出嗡鸣，鼎身饕餮纹中囚禁的魂魄开始撞击封印。月昭解下束发青羽掷向鼎耳，羽尖金焰舔舐过的地方浮现出蝌蚪状铭文——正是她在轮回簿残页上见过的上古妖文。
风祈倚着树干呕出口黑血，血珠落地竟化作活物，扭曲着钻入地缝。残剑突然自主飞起，剑柄龙目迸射青光，在虚空中绘出星图。当他伸手触碰天枢位的光点时，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灵台。
他看到万丈云海间青龙盘踞的玉京山，看到自己身着苍青战甲将半枚龙鳞嵌入女子心口。那人的脸隐在凤凰火中，唯有腕间青玉铃与月昭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风祈按住剧痛欲裂的额头，残剑感应到主人情绪，青光化作锁链缠住青铜鼎。鼎中突然传出婴啼，震得满山雾霭凝成血雨。
月昭腕间铃铛自动结阵，十八枚青玉铃环绕古茶树旋转。当第七枚铃铛掠过风祈眼前时，他看见铃芯嵌着片龙鳞，与自己缺失的那块形状完全契合。
"三百年前我苏醒时，这枚铃铛就长在血肉里。"月昭划破掌心按在鼎身，鲜血被饕餮纹路吞噬，"青鸾族每代守墓人都要继承这份诅咒，首到......"
地动山摇打断了她的话。十二道星辰锁链破云而下，锁链尽头站着黛蓝长袍的老者，袖口银线绣着二十八星宿。他手中罗盘指针疯转，最终定格在风祈心口："青龙圣魂果然在此。"
风祈横剑格开射来的锁链，火星溅在古茶树上烧出焦痕。老者身后转出个鹅黄襦裙的少女，掌心托着的琉璃盏中游动着银河："师尊，玄武甲有反应了。"
话音未落，少女突然祭出琉璃盏。盏中星河倾泻而出，触及青铜鼎的刹那，鼎耳睁开三只复眼。月昭疾退半步，青玉铃结成的光幕被复眼中射出的红光熔出破洞。
"凌霄宫好大的阵仗。"赤鳞的声音自地底传来，红衣少年踏着岩浆跃出裂缝，指尖把玩的正是风祈那片染血龙鳞，"不如我们合作？你们要圣魂，我要......"
"孽畜安敢妄言！"老者甩出罗盘，星辉化作牢笼罩向赤鳞。妖界皇子嗤笑着捏碎龙鳞，黑焰自指缝窜出吞噬星光，余烬里竟浮现出青龙陨落时的画面——身着凤凰羽衣的女子将断剑刺入青龙心口，血溅在轮回簿上烧穿了六道轮回。
风祈如遭雷击，残剑脱手插入地面。月昭腕间铃铛疯狂震颤，青鸾虚影不受控制地显现，与画面中的女子逐渐重合。赤鳞趁机甩出骨簪，幽蓝珠子射向风祈眉心："看看你们守护的天道究竟是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鼎突然将众人吸入鼎内。月昭在坠落途中抓住风祈衣袖，看见鼎内壁上刻满挣扎的人形。某个酷似凌霄宫老者的浮雕突然转头，石质嘴唇开合着吐出人言："西圣归墟时，天道食其子......"
黑暗吞没所有声响。风祈在混沌中触到冰凉的手指，属于月昭的灵力顺着经脉涌入，替他压制住暴走的青龙之力。当青光再次亮起时，他们站在片荒芜的战场上，空中悬浮着破碎的玉京山，青龙骸骨缠绕着凤凰羽翼。
"这是......"月昭抚过插入焦土的断剑，剑穗上青羽与她发饰同源。风祈突然按住她肩膀，龙鳞自脖颈蔓延至脸颊："别动。"
骸骨堆后转出个身影，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皮肤上爬满咒文。他手中提着盏人皮灯笼，火光里浮动着青龙与青鸾交颈而眠的画面："又来了两个祭品。"
风祈挥剑斩去，剑气穿透那人身体却无血溅出。面具人轻笑抬手，战场上的怨气凝成实体，化作他们二人的模样互相厮杀。月昭甩出青玉铃击碎幻象，铃音却在触及面具人时骤变调子，奏出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安魂曲。
"小心！"风祈旋身将月昭扑倒在地，面具人指尖射出的骨钉擦过他脊背，钉入地面化作哭嚎的婴灵。青铜鼎在此刻剧烈震动，战场幻象如褪色的水墨般消散。
重返现世时，琉璃盏己罩住整棵古茶树。凌霄宫少女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盏沿，银河倒卷着缠住风祈西肢："师尊！抽魂阵成了！"
老者祭出七十二枚星钉，钉入风祈周身大穴。月昭目眦欲裂，青鸾火自七窍涌出却破不开银河禁锢。赤鳞冷笑着抛出幽蓝珠子，魔气腐蚀星阵的瞬间，风祈体内爆发出龙吟。
青龙虚影盘踞云霄，玉京山幻影压得栖霞山脉下沉三尺。风祈染血的掌心浮现出完整龙鳞，残剑缺口被青光填补。当他挥剑斩断星链时，老者罗盘轰然炸裂，反噬的星辰之力将凌霄宫众人掀飞。
赤鳞趁机化作红烟卷走琉璃盏，笑声回荡在山谷："多谢诸位替我打开玄武甲封印！"
月昭接住坠落的风祈，发现他新生龙鳞正在脱落。青铜鼎忽然浮空而起，鼎耳复眼流出血泪，饕餮纹中伸出无数鬼手抓向二人。风祈用尽最后力气将残剑掷向鼎心，青龙圣魂离体的刹那，他贴着月昭耳畔呢喃："去归墟......"
古茶树轰然倒塌，树根处露出条通往地心的青铜栈道。赤鳞站在栈道入口把玩着琉璃盏，盏中银河己染上魔气："猜猜下面埋着什么？你们青鸾族守了万年的秘密。"
月昭握紧残剑，剑柄残留的温度让她想起幻境中相拥的青龙与青鸾。当第一滴血顺着栈道纹路淌向深渊时，地底传来了玄武的悲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