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保主任瘫坐在地,心想:妈呀,这回算完了!去乱葬岗他和刘晓妍没有仇恨,知道她不会害他,可这无头鬼也不知是什么玩意,他能逃过此劫吗?
就在这时,一声犬吠撕破寂静,村里的大黑狗箭一般冲了过去,围着那提头人影一阵乱咬。黑影被激怒了,扬起手中“人头”对着黑狗猛砸,嘴里骂骂咧咧:“去你娘的!”
无头鬼居然会说人话?而且还很熟悉。治保主任强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抖着手摸出打火机。火苗亮起的瞬间,只见村里的罗锅子驼着背,手里确实提着个圆滚滚的东西,但哪里是什么人头,原来是个血淋淋的猪头!
“罗锅子!你搞什么鬼!”治保主任心有余悸地喊。
“我怎么了?”罗锅子歪着脑袋看他,奇怪地问。
“你说你怎么了?”治保主任气咻咻地说,“你这天还没亮,就提着猪头出来吓人。你差点把我吓死。”
“嘿嘿。”罗锅子干笑了两声,说道,“你还是村里的治保呢,怎么会那么胆小?我刚从乱葬岗里溜达了一圈回来,都不怕。你说你怕什么?”
“你没事去乱葬岗干什么?”
“早晨醒得早,没事去遛弯啊。”
“遛弯哪里不能去,干嘛去那个晦气地方。”
“说的什么话,一个乱葬岗晦气什么?我要不去那里,怎么白捡个猪头!”他晃了晃手里的祭品,油乎乎的猪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治保主任这才看清,这正是他们带去祭刘晓妍的三牲之一。他头皮发麻,指着猪头喊:“这是给吊死鬼的祭品!这个你也敢要?”
“吊死鬼?”罗锅子突然凑近,独眼泛着冷光,“老子活了五十年,就没见过比活人更可怕的东西!有人睡了人家黄花闺女,把人家害得上了吊,哪个不比鬼凶?”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高高隆起的驼背,“再说了,我这罗锅天生带煞,是老天爷给的辟邪符!神鬼看见我都避着走。”
治保主任半信半疑,但对他一个人天不亮就去乱葬岗溜达的胆量确实有点服气。
罗锅子咧嘴笑出缺了两颗的牙:“知道为啥村里的白事都爱叫我帮忙?就因为我这驮背!阴曹地府的鬼见了我,都得绕道走——你想啊,他们在地下钻了一辈子,哪见过我这‘阴阳倒转’的怪模样?我往坟前一站,活脱脱就是个镇墓兽!”
他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再说了,那个吊死鬼虽然厉害,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又不会害我,我怕他什么?何况那丫头活着时见我瘸腿驼背,可怜我,还偷偷给我塞过窝头……她要真有灵,也不会和我过意不去!”
“哎,可惜还是去晚了。我过去时看见有个人影正在那丫头的坟前弯着腰在拿东西,我看见了,就大喊了一声,那人手里拎着东西就跑了。我过去时才发现只剩一个猪头了,我估计我要早去会儿,可能还会多捡到些东西。”罗锅子叹口气,满是去晚了的遗憾。
治安主任皱眉问:“你是说你去的时候,她的坟头还有人?”
罗锅子点头说:“是啊。”
“你确定是人不是鬼?”
“我当然确定,那人跑时还放了屁,鬼会放屁吗?”
治保主任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让他白天走都犯怵的乱葬岗,夜里居然还有不止罗锅子一个人光顾,居然还有其他人。
罗锅子佝偻着背往家走了,手里的猪头还在晃荡着。这是妇女主任家给刘晓妍准备的祭品,却让罗锅子捡回去过年了。一时让治保主任有些发懵。
刘家在刘晓妍上吊的屋里摆了召魂祭的事,不知被哪个嘴快的人说了出去。一时间,整个村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这件恐怖的事。
有人说,有了这个召魂祭,那个吊死鬼就可以在村里整夜转悠害人;有人埋怨老刘家不地道,怎么弄个吊死鬼在村里害人呢;有人开始为刘家打抱不平,毕竟一个好好的大闺女被人搞大了肚子,上吊死了,太委屈了,也不能怪老刘家,换作谁家心里都会不痛快;还有人开始骂李福财不是人,毕竟街上人人都在偷偷传是李福财把老刘家的闺女肚子搞大了。再加上过年期间,李福财家接二连三出事,更加让人确定这是吊死鬼在报复他家,在心里给李福财定了罪。
不管怎样,村里有吊死鬼的事让村里人草木皆兵。天一黑,大家就插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尤其是刘家和李家所在的两条街,更是不见人影。大家害怕老刘家屋里的招魂祭,又觉得李福财家最有可能有吊死鬼出没,所以离这两家近的地方,天黑后都没人敢走动。
有了这样的气氛,村里人也是闹出了许多怪事。不是张家说听见自家的鸡叫声像鬼哭,就是杨家说自家的脸盆在地上哐当作响,反正最后都和吊死鬼扯上了关系。村子里人的日子过得很难。
但秀娥的日子过得更难。
自从上次李大壮说停了她的低保户后,她去李福财家里找他撑腰,没想到还被他小姨子羞辱了一顿。她心里委屈极了,关在家里一个人哭了两天,终于看清了现实——变天了。她不得不承认,村里的天己经变了,如今李福财己经倒台,她再也无法指望他像个爷们一样给自己撑起一片天了。
但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她还得活着。李福财指望不上了,她就得想办法指望别人。她还是怪自己当初大意了,不该一开始就不把李大壮当回事。如果自己不和他闹别扭,也许他不会真的停了自己的低保户。她有给李大壮赔礼道歉的心思,可是又觉得难为情,毕竟这就像拉出来的屎橛子再坐回去,实在有些难。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向现实低头了——毕竟尊严和活着比起来,活着更为重要。
于是,她打扮了一下,扭着屁股去了村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