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逐出京城
雨水顺着沈辞忧的睫毛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跪在镇邪司总部门前的青石板上,双手被铁链锁住,冰冷的雨水早己浸透单薄的衣衫。身后,朱漆大门上"镇邪司"三个鎏金大字在雨夜中依然醒目。
"沈辞忧,以血为媒,行异端邪术,今逐出镇邪司,永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顾长风的声音穿透雨幕,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他站在台阶高处,身着紫金官袍,面容隐在阴影中。两名力士上前,粗暴地扯开沈辞忧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暗红色的奇异纹路——那是他天生就有的古纹印记。
"这不是邪术!"沈辞忧挣扎着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我能用它镇压妖魔!"
顾长风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当众展开:"三日前,你在城南驱邪,以自身血液激活古纹,致使三名百姓昏迷不醒。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的场景在沈辞忧脑海中重现——城南贫民窟突发妖患,一只形似山猫的低阶妖魔袭击居民。他赶到时,己有数人受伤。情急之下,他咬破手指,在空中勾勒出残卷中记载的一道"镇"纹。妖魔确实被镇压了,但围观的三名百姓却突然昏厥。
"那不是我的错!"沈辞忧声音嘶哑,"是有人在他们身上下了昏睡符!我亲眼看见——"
"住口!"顾长风厉声打断,"身为镇邪司见习术士,不思正统符箓之道,却钻研这等邪术,还敢污蔑同僚?"
沈辞忧的目光越过顾长风,落在站在他身后的赵明德身上。这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正低头把玩着一枚铜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三天前,正是赵明德在人群中悄悄掐诀,施放了那几道昏睡符。
"赵教习,"沈辞忧死死盯着他,"你为何要陷害我?"
赵明德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沈小友此言差矣。我教导你符箓之道三年有余,怎会害你?"他转向顾长风,拱手道:"大人,这孩子怕是走火入魔了。"
顾长风不再多言,挥手示意。力士上前,粗暴地扯下沈辞忧腰间的镇邪司腰牌,又从他怀中搜出一卷残破的竹简——那是他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山海残卷"。
"还给我!"沈辞忧突然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那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顾长风接过竹简,随意翻看了几页,眉头微皱:"上古邪纹?难怪你如此执着。"他冷笑一声,竟当着沈辞忧的面,将竹简一撕为二。
竹简断裂的脆响在雨夜中格外刺耳。沈辞忧瞳孔骤缩,仿佛那断裂的是他自己的筋骨。他猛地向前扑去,却被力士死死按住。
"扔出城去。"顾长风将撕毁的竹简随手丢在雨中,"这种邪物,不该存在于世。"
两名力士拖起沈辞忧,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拖向城门方向。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将散落的竹简碎片冲向路边的阴沟。沈辞忧拼命扭头,眼睁睁看着那些承载着父亲遗志的碎片消失在黑暗中。
城门处,守卫早己得到消息。看到被拖来的沈辞忧,他们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又一个走火入魔的?"年长的守卫摇头,"这个月第三个了。"
年轻守卫啐了一口:"这些术士,整天捣鼓些歪门邪道,活该!"
力士解开沈辞忧的铁链,粗暴地将他推出城门。沈辞忧踉跄几步,跌倒在泥泞的官道上。身后,沉重的城门轰然关闭,将他与那座灯火辉煌的城池彻底隔绝。
雨势渐小,沈辞忧艰难地爬起身。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发现掌心粘着一小片竹简——不知何时,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残片竟粘在了他的衣袖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藏在贴身的衣袋中。
借着城门上微弱的灯笼光,沈辞忧检查着自己的伤势。除了手腕被铁链磨破的皮肉,最严重的要数胸前那道伤口——那是赵明德在他被押出镇邪司时,假意搀扶,实则用暗藏的匕首留下的。伤口不深,却正好划过了他锁骨下的古纹。
"想废了我的能力?"沈辞忧冷笑,从衣角撕下一条布,草草包扎了伤口。他知道赵明德为何如此忌惮他——三个月前,他无意中撞见赵明德与一个神秘人交易某种禁药。当时他并未多想,现在才明白,那恐怕是用于控制或增强妖魔的邪物。
沈辞忧望向南方。官道在雨后的月光下泛着微光,延伸向未知的远方。京城高大的城墙在他身后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一只巨兽,随时可能将他吞噬。
他摸了摸胸前的竹简残片,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热。这让他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辞忧,这卷残篇关系重大...它能引导你找到真正的古纹之道..."
深吸一口气,沈辞忧迈步向前。靴子踩在泥泞的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走一步,胸前的伤口都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没有回头。
官道两旁的田野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远处,隐约可闻野兽的嚎叫——不知是普通的野狼,还是游荡的妖魔。沈辞忧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本该挂着镇邪司配发的符箓和法器。
"没有符箓又如何,"他低声自语,"我还有这个。"他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着掌心那道淡淡的纹路——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激活古纹时留下的痕迹。
一阵冷风吹过,沈辞忧打了个寒战。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夜间的寒意。他加快脚步,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避风歇脚的地方。
转过一道弯,官道旁出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沈辞忧犹豫片刻,决定在此过夜。庙门早己腐朽,他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沈辞忧摸索着走到神龛前,发现土地公的泥塑早己坍塌,只剩半截身子歪倒在供桌上。他靠着墙角坐下,从怀中取出那块竹简残片。
借着从破窗透入的月光,他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几个残缺古纹。其中一道纹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简单的"火"纹,在残卷中属于最基础的几种古纹之一。
沈辞忧咬破食指,犹豫片刻,然后在空中缓缓勾勒出记忆中的完整纹路。血液悬浮在空中,形成一道暗红色的纹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燃。"他轻声念道。
纹路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悬浮在他掌心上方。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庙内的黑暗,也带来了些许暖意。沈辞忧长舒一口气,小心地控制着火焰的大小。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行。沈辞忧立刻警觉起来,熄灭火焰,屏息倾听。
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庙门外。沈辞忧绷紧身体,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道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谁?"沈辞忧厉声问道。
"别、别动手!"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
借着重新燃起的火光,沈辞忧看清那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衣衫褴褛,脸上沾满泥污,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
"你一个人?"沈辞忧稍稍放松警惕,"家人呢?"
男孩摇摇头,眼睛盯着沈辞忧掌心的火焰:"你...你是术士?"
沈辞忧苦笑:"曾经是。"他注意到男孩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怎么伤的?"
"城外的野狗..."男孩缩了缩身子,"它们最近变得很凶,我爷爷说,可能是妖魔的气息影响了它们。"
沈辞忧心中一动。他示意男孩靠近,然后撕下一块干净的衣料,沾了些雨水,为男孩清理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
"阿生。"男孩好奇地看着沈辞忧的动作,"你的火...不用符纸就能变出来?"
沈辞忧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爷爷呢?"
"死了。"阿生低下头,"上个月,被妖魔..."
沈辞忧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块干粮递给男孩:"吃吧。"
阿生狼吞虎咽地吃着,沈辞忧则陷入沉思。京郊出现妖魔气息,这意味着镇邪司的防御出现了漏洞。联想到赵明德的所作所为,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或许,镇邪司内部有人故意纵容妖魔作乱。
夜渐深,阿生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沈辞忧轻轻起身,走到庙门口。东方的天空己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他摸了摸胸前的竹简残片,感受到它传来的温热似乎比昨夜更明显了些。这微弱的温度,成了他在这冰冷世道中唯一的慰藉。
沈辞忧最后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然后转身向南。晨光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独而坚定地指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