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涅特自然不知道苏墨蝶有关“妈妈”的头脑风暴。
此刻占据她心神的,是看着苏墨蝶满手鲜血、桌上狼藉的深深自责。
她带着歉意地低声道:
“抱歉...是我疏忽了,下午有个紧急会议必须出席...下次,我一定会提前安排好其他人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内疚,仿佛苏墨蝶的鼻血是她看护失职的首接证据。
苏墨蝶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
看来她下午的内耗确实是自己想太多,莉涅特不是对她不再关心,只是短暂外出,阴差阳错间导致了苏墨蝶的无用功。
知道这一点,反而令苏墨蝶安心不少,这鼻血流得也并非不值。
只是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仍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虚。
她迟钝地意识到,这鼻血...恐怕在她意识切换到野火魔女身体时就开始己经开始流淌。
桌上那一大滩刺目的暗红,就是无声的证明。
或许是失血迷糊了神智,或许是莉涅特那带着愧疚的温柔声音太有迷惑性,又或许是那份“可靠妈妈感”的余韵仍在作祟...
苏墨蝶的嘴巴仿佛脱离了大脑的管控,未经任何深思熟虑,一句酝酿己久、此刻却显得格外突兀的请求,就这么软绵绵地、带着点委屈的鼻音滑了出来:
“...没...没关系...所以...莉涅特...你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下,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从苏墨蝶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昏沉的脑子像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了大半!
完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蠢透了!这种时候,提出这种明显不合时宜的请求...简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刻意到不能再刻意了!莉涅特那么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
苏墨蝶几乎能预见到莉涅特审视的目光和随之而来的盘问...
然而——
“好。”
莉涅特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
“等你一会儿鼻血完全止住了,我就带你去吃晚饭。”
她甚至还补充了具体的时间和内容,语气自然得如同在讨论天气。
苏墨蝶:“......哎?”
大概过了几分钟,鼻血终于完全止住。
清凉的水流带走了最后一丝血污,也稍稍驱散了苏墨蝶因失血带来的眩晕。
莉涅特果然说到做到。
这是苏墨蝶完全没有想到的,她那么多深思熟虑都多余。
原来这件事这么简单?
莉涅特走向门边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立柜,指尖在密码屏上快速点过,又按上指纹识别区。
轻微的解锁声后,柜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各种仪器。
莉涅特从中取出一个形似手表的物件,但它实际上是一个造型简约、通体覆盖着黑色哑光涂层的脚环。
“抱歉,这是必要的程序。”莉涅特拿着脚环回到床边,声音平稳,但那双沉静的钴蓝色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歉意,“哪怕是危险等级最低的异常体,想要离开收容单间行动,都必须佩戴它。”
“放心,它很轻,不会妨碍行动,主要作用是定位。”她顿了顿,没有提及它可能蕴含的其他功能,或许是出于体贴,或许是不愿增加苏墨蝶的心理负担。
苏墨蝶当然也不傻,“定位”绝对是这玩意最不起眼的功能。
苏墨蝶看着那枚泛着冷光的脚环,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怵,但对对即将外出的期待轻易压倒了这丝不安。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坐到床沿,双腿自然垂落。
纤细的脚踝在灯光下显得尤为脆弱,肌肤白皙又细腻,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莉涅特走近。让苏墨蝶呼吸微滞的是,莉涅特没有站在一旁俯视,而是在她面前微微屈身。
她没有完全蹲下,而是单膝虚点着地面。
这个高度,让苏墨蝶几乎能平视莉涅特专注的精致眉眼。
认真的男人最帅,但其实认真的女人也是...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起来。
苏墨蝶能清晰地嗅到莉涅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消毒水特有的洁净感,混合着一种若隐若现的茉莉淡香。
莉涅特伸出手。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那微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轻轻落在苏墨蝶的左脚踝外侧。
好凉!
也不知道是莉涅特的手太凉,还是苏墨蝶的脚踝过于敏感。
激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颤,小巧的脚趾瞬间蜷缩起来,像受惊的贝壳。
莉涅特的指尖似乎也轻轻一顿,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苏墨蝶的左脚踝,指腹贴合着苏墨蝶细腻的皮肤,感受着皮肤下微微搏动的血管。
莉涅特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神情专注得近乎神圣,仿佛手中托着的不是异常体的脚,而是一件需要精心呵护的易碎品。
黑色脚环被她轻轻套向那截莹白的脚踝。
脚环内部似乎有某种感应材质,在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发出极轻微的嗡鸣,随即自动收缩,完美地贴合在脚踝最细处,既不会松动下滑,也没有勒紧的压迫感。
“好了。”莉涅特站起身,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墨蝶,“感觉如何?有任何不适吗?”
苏墨蝶动了动脚踝,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活动也没有任何阻碍。
“...没有不适。”她抬起头,迎上莉涅特沉静的目光,努力压下心头那丝因肌肤接触而泛起的异样波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甚至还刻意带上一点轻松的调侃,“还挺...合脚的。”
“那就好。”莉涅特的手松开了。
那只纤细的脚丫,如同受惊的小白兔般,倏地缩回拖鞋里。
莉涅特转身,示意苏墨蝶跟上。
她们走出那间相对“熟悉”的收容单间,踏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苍白。
这是苏墨蝶第一次在清醒、未被限制感官的状态下,看到门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