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雾下的赛博世界
铁锈城，下城区，七号扇区。
闻潇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皮门，一股混杂着铁锈、潮湿霉菌和劣质燃料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外的世界，是永恒的黄昏。
高耸的围城巨墙将天空切割成一条狭窄的灰带，墙外，是传说中吞噬一切的迷雾。
远方上城区的霓虹灯塔，像一根根刺破云层的冰冷针尖，将遥不可及的光污染投射下来，却吝啬于分给这片被遗忘的角落一丝一毫的暖意。
闻潇的眼底还残留着数据流的幽绿色光斑。
他在一家名为“蜂巢信息”的超小型公司工作，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海量的、被上城区过滤掉的垃圾信息，试图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像一个数字世界的清道夫。
这份工作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却只能换取勉强维持三人活下去的信用点。
他习惯性地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寒意。
屋内很小，小到他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两侧用废弃集装箱板搭建的墙壁。
角落里，母亲闻晴正借着一盏充电式台灯昏暗的光，缝补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旧衣服。
那光线很弱，却将她脸上的温柔照得异常清晰。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不易察察觉的疲惫。
闻晴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潇潇，回来了。”
她的目光越过闻潇的肩膀，朝着里屋使了个眼色。
闻潇还没反应过来。
妹妹闻湘像一只轻快的小猫，从里屋的布帘后猛地蹿了出来。
“哥！生日快乐！”
她手上端着一个……“蛋糕”。
那是由七八根灰白色的、印着“管饱”字样的蛋白棒，用某种黏糊糊的合成糖浆小心翼翼堆叠起来的塔状物。
顶上还用红色的果酱，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笑脸。
在铁锈城的下城区，这己经是倾尽所有的奢侈。
闻潇的动作停滞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简陋的“蛋糕”上，瞳孔微微收缩。
生日。
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也是他被母亲闻晴从垃圾场捡回来的纪念日。
更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三年。
心脏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昏暗灯光下的“蛋糕”轻轻敲击了一下。
一丝陌生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暖流，开始在他冰冷的血液中缓缓流淌。
前世的记忆早己模糊，只剩下临死前刺目的车灯，还有撕裂身体的剧痛。
再次睁眼，他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躺在冰冷的垃圾堆里，浑身是伤。
是闻晴，这个同样在底层挣扎的女人，用她那双并不宽厚的肩膀，为他撑起了一个家。
后来，她又收养了同样无家可归的闻湘。
于是，这个用废铁皮和集装箱拼凑起来的、随时可能在城市管理者的清扫中被夷为平地的棚屋，成了他两世为人，唯一的归宿。
“哥，你又在发呆了！”
闻湘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撅着嘴，把“蛋糕”往前又递了递，蛋白棒堆成的小塔一阵摇晃。
“妈妈说，许了愿望才能吃蛋糕哦！”
闻潇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母亲充满期盼的温柔脸庞。
他那张因为长期缺乏表情而显得有些冷漠的脸上，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
愿望？他从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但此刻，他却无比虔诚。
他希望，眼前的这一切，不是梦。
希望这份他从未拥有过的温暖，能够再久一点。
“好了。”
他睁开眼。
“许了什么愿望？”
闻湘好奇地追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
闻潇伸出手，从“蛋糕”上拿起一根蛋白棒。
蛋白棒入口，是一股熟悉的、带着化学合成味道的甜腻，口感粗糙得像是掺了沙子。
可在闻潇的味蕾上，却品尝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甘甜。
他咀嚼得很慢，很认真。
闻晴和闻湘也一人拿起一根，小口小口地吃着。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昏黄的灯光下，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温馨，而又脆弱。
就在这时，棚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在下城区并不罕见。
有时候是帮派火并，有时候是“秩序维护部”在抓捕逃犯，更多的时候，是城墙外的迷雾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试图冲撞脆弱的防线。
闻晴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
她将闻湘揽进怀里，有些担忧地望向门外。
“没事的，妈。”
闻潇将最后一口蛋白棒咽下。
“和以前一样，很快就会过去的。‘黑水安保’的人会处理。”
他的语气很平静。
在下城区，习惯危险，是活下去的第一准则。
闻晴点了点头，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重新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闻湘的后背。
“对，没事的，别怕。”
骚动声似乎真的在渐渐远去。屋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安宁。
闻湘从妈妈怀里探出头，对着闻潇做了个鬼脸。
“哥，我的那份也给你吃！”
她将自己手上还剩下大半的蛋白棒递了过来。
闻潇看着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从他们的头顶正上方传来。
整个棚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仿佛有一辆全速行驶的重型卡车，狠狠地撞在了他们脆弱的屋顶上。
屋顶的铁皮被砸得向下凹陷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灰尘和铁锈的碎屑，簌簌地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掉落下来，撒了三人一头一脸。
闻晴和闻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闻潇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猛地抬头。
那片凹陷的铁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裂。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划过玻璃，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快躲开！”
闻潇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母亲和妹妹，自己则朝着相反的方向扑了出去。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
“嗤啦——！”
屋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彻底撕开。
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爪子，带着腥臭的狂风，猛地探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