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琛如同一块被拂去尘埃的璞玉,在沈府的精心雕琢下,才华的光芒日益耀眼。他过目不忘,悟性奇高,先生教的课业他总能最快掌握,提出的问题往往切中要害,见解独到。严老夫子不止一次在沈父沈巍面前捻须赞叹:“云 琛,天资卓绝,更胜你当年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份看重,在沈府内部激起了波澜。沈巍对这个义子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栽培,让一些原本就对收留乞丐不满的下人更加腹诽,也让府中一些同龄的旁支子弟,尤其是资质平庸者,心中泛起了酸涩的嫉妒。
“哼,不过是个要饭的,走了狗屎运罢了!”“就是,装什么清高,骨子里还不是贱胚子?“仗着沈老爷沈相看重,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些话,自然不敢当着沈巍和玉瑶的面说。但当玉瑶不在场时,那些嫉妒的目光便化作实质的排挤和刁难。同时这些议论也在京城悄悄地传开了。
五年了,随着沈云琛与沈玉瑶的年龄和知识的见长,严老夫子身子越发的年迈了。沈父和严老夫子说:“出于您老的身体和沈云琛、沈玉瑶的未来人身考虑,我向圣上争取了两个名额,一起把两人送进了国子监读书“。
几日后,国子监读书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严老夫子在课堂上讲完了最后有一堂课业。
讲台上,严老夫子合上手中课本,动作缓慢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宣布下课,而是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两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学生——沈玉瑶;沈云琛。
他清了清有些喑哑的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说道:“云琛,玉瑶;今日的课业,便是老夫能为你们讲授的最后一课了。”讲完,严夫子看着他们,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不舍,有欣慰,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期许。
此言一出,沈玉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满是错愕:“先生?您说什么?”
沈云琛则身体微微一震,虽然面上依旧沉静,但那双紧握在膝上的手,指节却悄然泛白。他早己从沈巍那里知晓了安排,也明白先生年事己高,精力不济,但当离别真正被先生亲口说出时,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这位在他最卑微时给予他知识、尊严和庇护的长者,这份恩情,重逾千斤。
严夫子抬手,目光慈和地看着他们:“老夫年岁己高,精力日衰,这副老骨头,实在难以支撑这传道授业解惑的重担了。况且沈相己经为你们争取国子监名额,国子监乃天下英才荟萃之所,名师云集,藏书浩瀚在那里你们的学业会更上一层楼。”
他站起身,走到沈云琛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册子,纸张己然泛黄,却保存得极好:“云琛,此乃老夫早年研读时的一些心得批注,虽浅陋,或可为你日后钻研提供参考。你天资颖悟,心志坚韧,望你入国子监后,戒骄戒躁,潜心向学,莫负了老夫和 你父亲的期望。”
沈云琛双手接过那本带着先生体温的册子,只觉得重若千钧。他撩起衣袍下摆,对着严老夫子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弟子礼,额头几乎触到地面,说道:“先生教诲,云琛……永世不忘!学生……定不负先生和父亲所望!”
严夫子眼中似有晶莹闪过,他轻轻拍了拍沈云琛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他转向早己泪眼婆娑的沈玉瑶,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玉瑶,这枚玉佩随了老夫大半辈子,今日赠你。你性子活泼,嫉恶如仇。入国子监后,需沉心静气,望此玉伴你,常怀安宁之心,以后安静沉稳。”
“先生……”沈玉瑶接过玉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哽咽着,“先生,玉瑶舍不得您!……”她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拉着严老夫子的衣袖,哭得像个泪人。
严夫子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他缓缓转身,拿起案头那本课本,一步一步,淡出两人的视野。沈云琛和沈玉瑶依旧跪在地上,望着先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