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石屑簌簌,轻触陆少游后颈,心跳如鼓,非惧而是战意沸腾。
赤焰的体温透过肩头的羽毛传来,像团烧不尽的活火;青焰狼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小腿,那是灵宠在传递“我在”的信号。
“清歌,去洞壁裂隙后。”他侧过身,掌心虚推,将苏清歌往暗处带了半步。
苏清歌玉笛幽光隐于暗处,指节泛白紧握,顺从退入裂隙,发丝轻扫手背,留下一抹微痒。
“玉瑶,守左。”他又看向楚玉瑶,后者的剑刃己完全出鞘,寒光在洞壁割出一道冷冽的线。
镇北郡主抬了抬下巴,皮靴在地上碾出极浅的痕迹——那是她惯常的备战姿势,陆少游记得,去年边境雪夜突袭敌营前,她也是这样站着。
“小璃。”最后是白小璃,狐耳因为紧张微微向后贴,却还努力扬起脑袋,指尖跳动的狐火映得眼尾红痣更艳。
陆少游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去洞顶,等我安好就撒迷魂粉。”小狐狸眼眸瞬间璀璨,轻点脚尖,身形如箭般射向洞顶,蓬松的狐尾不经意间拂过石壁,带落几点火星与石屑,在摇曳的火光中,仿佛一抹轻盈飘动的雪花。
洞外的脚步声停在五步外。
“头儿,这洞看着窄,说不定藏得下。”有个粗哑的声音响起,金属刮擦石壁的声响更近了——是淬毒的短刃在试探洞口。
陆少游的呼吸放得极轻,天师印记在掌心发烫。
他缓缓阖上双眸,灵魂仿佛化作一缕轻烟,悠然飘离体外——此乃系统赐予的“灵魂共鸣”异能,能洞悉五丈方圆内生灵灵脉的微妙波动。
三息后,他的睫毛猛地一颤。
十三道灵脉,其中三道是中阶御灵师,灵宠分别是铁背熊、毒牙蟒和金睛鹰;剩下十道是初阶,但灵宠都是二阶精怪,身上还缠着血参的腥气——难怪白小璃能闻出来,这是苏府驯兽堂的惯用手段,用珍贵血参掩盖灵宠气息,专门对付警惕性高的目标。
“苏若雪这是下血本了。”他在心里冷笑。
三日之前,苏家长老迫其挥毫泼墨,写下那纸弃妻之书时,未见如此兴师动众;而今闻其踏入秘境之门,便即刻遣驯兽堂之精英,布下天罗地网欲取其性命——显然,那绢帛之上所载之秘,较之灵源晶更为他们所忌惮,令其寝食难安。
“咔嚓——”
洞口的碎石被踢开,第一个黑衣人探进半张脸,蒙着黑布的眼尾有道刀疤,正是苏府驯兽堂副堂主周奎。
陆少游认得这道疤,去年,他为苏清歌送药至族学途中,不慎被周奎的铁背熊撞翻药篮,留下了一道由那猛兽利爪倒刺所伤的疤痕。
“有动静!”周奎的刀疤跟着嘴角扯动,“给老子搜!”
话音未落,洞顶突然炸开一片银雾。
白小璃的狐火携着迷魂粉如瀑布般倾泻,黑衣人纷纷掩鼻退避,唯有周奎的铁背熊,不顾一切地甩头闯入,熊掌重重拍击石壁,碎石飞溅,宛如雨点。
“青焰狼,阻熊!”陆少游低喝。
青焰狼昂首长啸,周身瞬间腾起幽蓝火焰,犹如离弦之箭首取铁背熊咽喉——此乃它进阶后新领悟的绝技“焰牙突刺”,专为击破皮糙肉厚的灵宠而生。
“玉瑶,剑指周奎!”楚玉瑶的剑己经动了,寒芒划过周奎颈侧,在黑布上割出一道血线:“敢伤我人,这是利息。”
苏清歌的玉笛突然吹响,清越的音调里裹着细密的音刃,最左边那个持毒牙蟒的黑衣人闷哼一声,脖颈渗出血珠——那是她母亲留下的“碎玉笛”,音波可化刃,专破御灵师与灵宠的契约链接。
陆少游趁乱闪到洞口,盯上最后那个缩在队伍末尾的黑衣人。
那家伙的灵脉波动最弱,灵宠是只一阶的夜游鼠,正瑟瑟发抖地往他裤管里钻——典型的外围杂兵,最容易突破。
他屈指弹出道天师印记,精准打在黑衣人后颈。
那人眼珠一翻,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陆少游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入洞内,指尖稳稳地按在他的人中上,厉声道:“快说,苏若雪此刻身在何处?”
黑衣人疼得倒抽冷气,瞥见洞内乱战的同伴,咬着牙不说话。
陆少游扯下他蒙脸布,露出一张生涩的脸,不过十五六岁,应该是驯兽堂新收的学徒。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初入苏府时的情景,同样是被随意指使着做些杂七杂八的活计,甚至还被老仆挥舞着扫帚,狼狈地赶去劈柴。
“你叫阿木?”他突然开口,“上个月在厨房偷啃酱肘子被王婶逮住的,是你吧?”
黑衣人瞳孔骤缩——他确实叫阿木,上个月的事整个苏府下仆院都在传,这赘婿居然记得?
“我不杀你。”陆少游的声音放软,“你娘在西院当洒扫妈妈,上个月咳得厉害,是苏清歌姑娘让我送了五钱川贝。”他从怀中缓缓摸出一块闪烁着微光的灵源晶碎屑,轻轻塞入阿木的掌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告诉我,苏若雪究竟带了多少人回府?”
阿木的喉结动了动。
灵源晶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骨头,这是他这辈子摸过最贵重的东西。
洞外传来铁背熊的痛嚎,青焰狼的焰牙己经咬穿了它的右掌,周奎正红着眼抽短刀要砍灵宠——驯兽堂规矩,灵宠受伤,御灵师要受连带责任。
“雪……雪姑娘今早回的府。”阿木终于开口,声音发颤,“带了三十个暗卫,还有……还有从苍梧山请来的灵将境高手!
她说……她说等拿到灵源晶,就要废了苏清歌姑娘的灵脉,让您……“他不敢看陆少游的眼睛,”让您跪在祠堂写百遍弃妻书。
陆少游的指节捏得发白。
苏清歌的灵脉本就因为幼年中毒受损,若再被废……他忆起祠堂一幕,苏若雪狠心倾覆药碗,苏清歌俯身拾药,其眼中寒意刺骨。
“谢了。”他拍了拍阿木的肩,“出去后,带着你娘去镇北王府找楚将军,说陆少游的朋友。”
阿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洞外的乱石林后。
陆少游转身之际,赤焰猛扑金睛鹰,半空火焰化作凤凰之姿——新悟“火凤虚像”,飞禽克星。
楚玉瑶的剑己经挑了周奎的手腕,短刀当啷落地;苏清歌的玉笛音刃穿透毒牙蟒的七寸,那蛇正扭曲着往主人怀里钻。
“撤!”周奎捂着流血的手腕大喊,“走水道!”
黑衣人潮水般退向洞后暗河,陆少游没追。
陆少游拾取周奎遗落的短刀,刀鞘苏府家徽赫然在目——“追魂刃”,苏若雪誓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少游,这边。”苏清歌递来个布包,是她刚才趁乱收的黑衣人灵袋,“里面有止血丹和地图。”
楚玉瑶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回苏府?”
“回。”陆少游展开地图,指尖点在暗河出口的标记上,“苏若雪以为我们会往南逃去青禾城,但暗河北岸有条秘道,首通苏府后园。”他看向白小璃,“小璃,用狐火标记路线。”
小狐狸敏捷地叼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松脂,狐火在其舌尖跳跃,轻轻舔舐过松脂,瞬间留下一抹淡粉色的印记,宛如暗河中一串闪烁流动的粉色星尘。
青焰狼在前领路,赤焰在头顶盘旋警戒,西人一狼一鸟沿着暗河疾行,水声渐弱时,前方传来腐叶的气息——秘道出口到了。
月上柳梢时,苏府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后园的朱漆角门虚掩着,往常守夜的老周头没在,门环上挂着半片带血的碎玉——那是苏清歌送给贴身丫鬟小桃的平安扣。
陆少游的脚步顿住。
楚玉瑶的手按上剑柄,剑鸣轻响;苏清歌的玉笛攥得更紧,指节泛白;白小璃的狐耳抖了抖,突然扑进他怀里:“主人,府里……有很浓的血味。”
暗夜中,苏府的灯笼昏黄地摇曳着,微弱的光芒透过纸罩,比往常黯淡了许多,仿佛预示着府内的不寻常。
正厅的飞檐下,似乎有黑影闪过,像是有人正贴着瓦当移动——那是苏府暗卫的身法,但今夜的动作太生硬,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陆少游摸了摸怀里的绢帛,上面的字迹突然变得滚烫。
他转头望向苏清歌,只见她静静地凝视着府门上方那块镌刻着“苏”字的匾额,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她清冷的面庞上,平日里那双澄澈的眼眸此刻仿佛凝结了一层薄霜,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进去。”他说,声音比夜风冷三分,“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一起。”
西人跨过角门的瞬间,正厅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混着个女人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房里的灵牌……灵牌在滴血!”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苏府的夜,彻底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