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潜云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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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勤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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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声潜云谋
作者:
陆拾壹
本章字数:
4632
更新时间:
2025-06-03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昏黄的光晕和飞舞的尘埃,望向档案库入口方向的浓重黑暗。

翡云铮的身影,就站在距离他大约十几步远的阴影交界处。

他没有穿军装外套,只着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领口扣子系到最上一颗,袖口挽起一折,露出线条冷硬的手腕。

他双手随意地插在深色西裤口袋里,身姿挺拔如松。

档案库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如同两点寒星,冰冷、锐利、带着穿透一切伪装的审视力,牢牢地锁定在顾晚声脸上,以及他手中那盏摇曳的马灯上。

两人之间隔着飞舞的尘埃和昏黄的光晕,无声地对峙着。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焦糊味,以及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不是灰尘不欢迎你,”翡云铮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是你自己……总喜欢往不该钻的角落里钻。”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晚声身后那片黑暗的墙角,那里正是信号源和飞鸟徽记所在的位置。

顾晚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提着马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灯光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被长官训斥的惶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演出来的。

他微微垂下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属下……属下只是想……把角落也清理干净……免得……免得让长官觉得属下……懈怠……”

“懈怠?”翡云铮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锃亮的皮鞋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这一步,让他彻底走出了阴影,完全暴露在马灯昏黄的光晕边缘。

“我看你,勤勉得很。”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从顾晚声沾满灰尘的脸,滑过他因咳嗽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落在他紧握马灯、指节发白的手上。“勤勉到……连命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沉甸甸的压力:“还是说,这角落里……藏着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你……拖着这半条命,也要往里钻?”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锥,首首刺向顾晚声!

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都剖开审视!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

顾晚声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束缚!

他能感觉到翡云铮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刚刚拂拭过的墙壁位置!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强迫自己迎上那冰冷的目光,脸上是纯粹的、巨大的惊愕和惶恐,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指控吓懵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马灯也剧烈地摇晃起来,光影在他惊恐的脸上疯狂跳动。

“长……长官!”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利破音,带着哭腔,“属下……属下冤枉啊!属下……属下只是……只是想把工作做好!这角落里……除了灰尘……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他一边辩解,一边慌乱地抬起提着马灯的手,似乎想用灯光证明自己的“清白”,灯光随之扫向他身后的墙壁,那片刚刚被他重新用灰尘覆盖的区域,此刻在灯光下只有一片均匀的、厚厚的灰白色尘埃,再也看不出任何徽记的轮廓!

灯光扫过,只有灰尘簌簌落下。

顾晚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带着哭腔指向那片墙壁:“您看!长官!您看!全是灰!什么都没有!属下……属下真的只是……只是被灰呛到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被误解的巨大委屈和恐惧,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形成狼狈的沟壑。

翡云铮的目光,随着顾晚声慌乱的灯光指引,落在那片布满厚厚灰尘的墙壁上。

昏黄的光线下,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在那片区域停留了足足三秒,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顾晚声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翡云铮是否看到了?

他是否在爆炸前就见过那个徽记?

他是否会拂去灰尘亲自检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然而,几秒钟后,翡云铮的目光缓缓移开了。

他没有再看那片墙壁,而是重新落回顾晚声那张布满泪水和灰尘、写满惊惧和委屈的脸上。

那冰冷的眼底深处,审视的光芒依旧锐利,但似乎也掺杂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波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顾晚声几秒。

档案库内只剩下顾晚声压抑的抽泣声和马灯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终于,翡云铮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既然呛到了,就出去透口气。”

“陈渝在门口。”

“让他送你回去休息。”

命令下达,如同冰冷的铁律。

他没有再给顾晚声任何辩解或停留的机会,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无声地走向档案库入口的黑暗,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沉重的橡木门后。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

档案库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盏昏黄的马灯,在顾晚声手中微微颤抖着,映照着他孤零零的身影。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背靠档案柜的姿势,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残留的惊惧尚未褪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冰冷目光移开的瞬间,在那道赦令下达的刹那,心底深处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余下一片被冰水浸透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左手,拇指上那枚冰冷的翡翠扳指紧贴着皮肤。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移向那片重新被灰尘覆盖、隐藏着飞鸟徽记的墙壁。

灰尘里的飞鸟……

长官,您刚才……

究竟是没有看见……

还是……看见了,却选择了沉默?

他提起马灯,摇曳的火光最后一次扫过那片死寂的灰白墙壁,随即转身,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象征着暂时逃离、却也意味着新一轮监控开始的厚重木门。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布满荆棘的归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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