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琛始终没有能够把记忆中的名字和眼前的女子一一对上,他的记忆还跟不上。
聊了几句,她们走了,嘻嘻哈哈的,似乎对陈恪琛的安慰仅仅是出于好奇,也许也就是礼节性的问候一下。
知道陈恪琛出了医疗事故的人不少。
陈恪琛关好门,钻进被窝,一阵倦意袭来,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己经偏西,早己经过了午饭时间。
饿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煤油炉,毫无兴致。
他坐起身来,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饭盆上,得用这个盆子去打饭菜。
突然,有种厌恶的感觉袭来,这只饭盆,既熟悉又陌生,但此刻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吃食堂的人,最怕自己的盆子被别人用,也最不想用别人的盆子。
“这是我的盆子吗?”他喃喃自语道,“这分明就是别人的嘛。”
陈恪琛此刻正在排斥另一个“陈恪琛”。
他对这个身份潜意识里充满了抵触情绪,甚至,连这房子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自在。
不过,他明白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因为,有一样东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排斥——那就是他现在所拥有的这副身体。
但是,他还是打算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换掉!除了那辆凤凰牌自行车,还有那只鸿运扇。
全部换掉并不难, 毕竟,也就是几样破破烂烂的东西,不值几个钱。
想到钱,陈恪琛赶紧看钱包。
有一种期望。
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财主呢?
可是,
失望了。
他手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加起来也只有 8 块3毛5分!
这么穷?
他在问自己。
或者说,他在问那个陈恪琛。
记忆很快就出来了,他还有一笔钱!
银行里还有 300 元的存款,不过,那笔钱由母亲看管,说是留给他结婚时用。
这个时代的人,人们的观念非常实际,人的一辈子,有几件大事要做。每个年龄段都有相应的事情要完成。
25 岁的陈恪琛己经到了晚婚年龄,再不结婚就会被视为大龄青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此刻,大龄青年是个贬义词,意味着嫁不出去,或者是娶不到老婆。
想起母亲手里的300元,陈恪琛才意识到,我还有个家啊!
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以及三个尚未出嫁的妹妹。
陈恪琛皱了皱眉头,情况还不妙啊!
母亲患过痨病,肺功能严重受损,不能干体力活;父亲患有严重的类风湿疾病,早就不能做农活了。几个妹妹,最大的18岁,最小的才12岁,全家的生计,几乎都依赖于陈恪琛那微薄的工资。
陈恪琛皱起了眉头。
不过,眉头才皱了两下,陈恪琛突然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懊恼和沮丧的?
不就是一个贫困家庭吗?
没什么了不起!前世做过脱贫攻坚工作的陈恪琛突然有了使命感。
嗯,好的,先来个小目标。
小目标是什么呢?
对,先让老爸老妈吃好,穿好,过上幸福的晚年,让妹妹快乐成长,还要考上名牌大学!
有了明确的目标后,陈恪琛的心情大好。
他哼着刀郎的《罗刹海市》,拿起饭盆子出了门。
时间己经过了正常的饭点,但医院里的食堂依然有饭菜供应。
陈恪琛走到窗口前,看了看菜单,品种少得可怜。
他对卖菜的师傅说:“给我来三两米饭,两个青椒炒肉,一个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份猪头肉。”
卖菜的师傅听到陈恪琛点的菜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陈恪琛注意到了师傅的眼神,笑了起来,说:“你这眼神,是不是想告诉我应该勤俭节约啊?”
八十年代, 吃饭主要是靠菜来下饭,吃菜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把饭咽下去。
然而,陈恪琛的前世可不是这样,人们以吃菜为主,吃不吃米饭都无所谓。
陈恪琛己经习惯了这种以吃菜为主的饮食方式,所以,今天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西个菜。
“年轻人,是不是精神受到了打击,脑子坏了?”
厨房的师傅谁不认识陈恪琛?
他们对年轻人都认识。
别看人家只是食堂的师傅,但他们的地位并不低,自我感觉也十分的良好,因为,不管你是医生,还是护士,饭菜要经过他们的手,他们的手抖一抖,就决定了你碗里的菜多还是少,有没有肉,肉是肥的还是瘦的。
厨房师傅,没有人会去得罪他们。
慢慢,他们就有了一定的优越感,所以,说话有些放肆。
不过,陈恪琛并没有恼。
虽然话不好听,但陈恪琛还不至于找厨房师傅发泄心中的怨愤。
“多吃几个菜,补补身子。”陈恪琛干脆顺着人家的话说。
“问题是,你的那几个工资够吗?”
够吗?
陈恪琛这才意识到,对呀,自己的工资才54块5,一餐三西个菜那肯定是吃不起的。
但嘴巴还得硬,“没事,够用!”
这时,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道:“他一个人吃西个菜?他是在炫富呢?还是说他精神有问题啊?”
现在这个年代,能吃上一个青椒炒肉己经算是很奢侈的了,而陈恪琛居然点了西个菜,这在其他人看来简首是不可思议的。
“哎呀,这个年轻人脑子出了问题了。刺激太大了。脑子坏了。”
陈恪琛听到了,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默默地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座位,虽然,这个伙食对他来说并不很好,但肚子饿了,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陈恪琛前世也经历过困难时期,他也知道,现如今,和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相比,生活己经大为改善了。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日子简首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然而, 陈恪琛知道,此刻他们家,仍然是贫穷户。
就拿吃食堂来说,仅仅是想要多吃两份菜,都需要下大决心。而像今天这样一下子点了西份菜,对他来说,不仅需要自己狠下心来,还需要有勇气来承受来自他人异样的目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有人一个人吃西个人份的菜,这家伙怕是不想过日子了。”
陈恪琛没有在意别人的眼神,他坐在饭桌旁,狼吞虎咽。
吃完饭他还要去接周医生的班,接着今夜还是他的班,没办法,急诊科就是这样奇离古怪排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