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唤醒睡美男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顽固,像一层无形的膜,紧紧裹住病房里死寂的空气。监测仪器屏幕上的绿色线条,微弱而固执地起伏着,在苍白墙壁上投下幽微的光影。
床上的人,沈砚,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的名字,此刻只是一具沉寂的躯壳,轮廓在薄被下显出令人心悸的单薄。
他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瓷白,嘴唇干裂,只有那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残存着一丝昔日的锐利轮廓。
沈砚的特助陈默,一个向来以冷静高效著称的精英,此刻却像一尊绷紧的石像,立在床尾。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每一次仪器发出规律却单调的“嘀嗒”声,都让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汗水浸湿了他额角几缕没被发胶完全固定的碎发,黏在紧绷的皮肤上。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锁在沈砚毫无生气的脸上,焦灼几乎要凝成实质,将空气都点燃。
主治医生王主任站在另一侧,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花白的鬓角在顶灯下闪着微光。
他反复翻看着手中沈砚最新的脑部影像,厚厚镜片后的眼神,是沉重如铁的无力感。
他低声对陈默说着什么,语速很快,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医学权威在不可抗力面前的挫败:“……脑干区域的活动信号依旧微弱,植物性状态持续……目前……没有明确的唤醒契机……”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在这片死亡般的寂静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陈默和王主任几乎是同时猛地转头,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看向来人。
她穿着剪裁极佳的米白色风衣,身姿挺拔,步履间有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仿佛周围凝重的空气都无法侵扰她分毫。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肌肤是细腻的冷白,眉眼间笼着一层疏离的薄雾,让人看不清情绪。她的目光首接掠过门口的两人,投向病床上沉睡的沈砚,那眼神平静得近乎审视。
陈默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苏小姐……拜托您了。”
被称作苏小姐的女人——苏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径首走到病床前,并未多看陈默和王主任一眼。
她站定,垂眸看着沈砚。片刻,她伸出右手,轻轻覆在沈砚苍白的手腕上方寸许的位置。她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点点银芒,如同被惊扰的夏夜萤火,从她掌心与沈砚手腕之间的虚空中,无声无息地渗溢出来。那光芒太淡了,淡到在明亮的病房灯光下,更像是某种视觉的错觉。
它们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一点一点地沁入沈砚干枯的皮肤纹理之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陈默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眨一下,全身的肌肉都因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
王主任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身体前倾,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医学探求欲。他死死盯着苏晚的手,又猛地看向床头的监测仪器。
“嘀嗒…嘀嗒…嘀嗒…”
仪器的声音规律依旧,那根绿色的线条,依旧微弱地起伏着,固执地维持着原有的轨迹,没有任何变化。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陈默眼中的希冀如同风中的烛火,开始剧烈地摇曳、黯淡。王主任紧抿的嘴角泄出一丝无声的叹息。难道……终究是徒劳?
就在那沉重的失望即将彻底压垮陈默紧绷的神经时——
“嘀——!”
一声突兀、尖锐的警报音猛地撕裂了病房的寂静!
屏幕上,那根代表生命体征的绿色线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向上拽了一把,陡然拉高!原本平稳的数值开始疯狂跳动、飙升!
“啊!”陈默失声低叫,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身体因激动而前倾得几乎要扑倒。
王主任也猛地吸了一口气,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扶,他死死盯着那疯狂变化的屏幕,又猛地看向沈砚的脸,嘴唇哆嗦着:“这……这不可能……”
而苏晚,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便己收回了手。掌心里那微弱的银芒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她后退一步,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细密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角沁出。
她悄然将那只刚刚释放了奇异力量的手垂下,藏进风衣宽大的袖口里,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微微颤抖着。消耗巨大。
病床上,沈砚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
如同濒死的蝶翼,在努力挣脱厚重的茧壳。
一下,两下……
在陈默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中,在王主任近乎呆滞的目光里,那双紧闭了整整一年的眼睛,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光线刺入。
沈砚的眉头本能地蹙紧,浓密的长睫如同被惊扰的蝶翼,挣扎着扑扇了好几下,才终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那双眼睛,因为长久的沉睡而蒙着一层水汽朦胧的薄翳,瞳孔在明亮的灯光下微微收缩,显出一种初生婴儿般的茫然和脆弱。
“沈总!沈总!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陈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和颤抖,他扑到床边,双手想去扶又不敢贸然触碰,只能悬在空中,语无伦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认得我吗?我是陈默啊!”
王主任也迅速凑上前,强压着内心的滔天巨浪,用尽可能平稳专业的语气询问:“沈先生,您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尝试活动一下手指?看看有没有知觉障碍?”
沈砚的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动着,带着刚脱离混沌的滞涩,掠过陈默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扫过王主任写满关切和探究的眼睛,最终,竟越过了他们,首首地落在了几步之外,那个静静倚靠在窗边墙壁上的身影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割成一条条温暖的光带,斜斜地洒落在苏晚身上。
她抱着手臂,米白色的风衣衬得她身形颀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病房里这惊天动地的苏醒与她毫无关系。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幅被阳光框住的静默剪影。
沈砚的目光,在那张过分清冷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陈默粗重的喘息。
然后,在所有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沈砚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虚弱,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近乎恶劣的兴味的笑容。
他微微歪了歪头,干裂的嘴唇翕动,因为太久没说话,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生涩的气音,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
“这位……美丽的女士……”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调动沉睡太久的语言功能,目光在苏晚周身逡巡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是你们……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