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次跳崖？”

崖壁的风，是淬了冰的刀子，刮得我脸颊生疼。脚下，城市缩成一片模糊的灯火，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八十层楼高的绝望，足够摔碎所有不堪——被掏空的银行卡，铺天盖地的网贷催收信息、桌上冰冷的裁员通知，还有她最后那条“我们结束了”的短信.....

这风，这高度，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宁静。我闭上眼，身体前倾，将自己彻底交给虚空。

失重感猛地攫住心脏，胃袋翻腾着顶到喉咙口，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灌满整个颅腔。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嗯？

下坠感，消失了！

如同坠入一池粘稠的温水，那股要把人撕碎的狂暴力量骤然抽离。我像一片被无形气流托住的羽毛，在半空中轻飘飘地打着旋儿。粗糙的藤蔓扫过脸颊，留下微痒的触感。

“第一次跳崖？”

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穿透了呼啸的风。我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着眩晕的光斑。视野清晰后，心脏几乎停跳。

一个男人。

盘腿坐在虚空之中，身下是万丈深渊。山风卷起他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下摆和额前几缕黑发，猎猎作响。

他手里闲适地把玩着一把合拢的纸扇，指节修长。背后是苍茫的暮色群山。

他悬在那里，像一幅惊心动魄又格格不入的水墨画。

我喉咙发紧，像被砂纸磨过，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恐惧和荒谬感在胸腔里激烈冲撞。

“别紧张。”他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手中纸扇随意地朝我一点。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我，像一只无形巨手，稳稳地将我推向崖壁外侧一块突出的狭窄平台。

我双脚触到坚实岩石的刹那，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平台不过三米见方，几丛灰绿色的野草在石缝里顽强地探着头。

白衣男人不知何时己无声无息地站在我面前，白皮鞋亮得晃眼，连一丝尘土也无。他微微俯身，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意外得来的物件。

“为......为什么救我？”我喘息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唰——”

纸扇在他指间利落地展开，扇面上是泼墨的苍劲山水。“我姓赵，赵天龙。”他答非所问，目光越过我，投向暮霭沉沉的远方，“今天心情好。”

后来我才明白，能让赵天龙“心情好”的日子，比闰二月还要稀少。

彼时我尚不知晓“轻描淡写”这几个字的分量，只是惊魂未定地扶着冰冷的岩壁，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谢谢！”我向着赵天龙深深鞠了一躬。

不管怎么说，毕竟，人家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还想死吗”？语调依旧不疾不徐。

“额......”，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现在的确不想死了。

“说个地方，我送你回家”，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家？我现在还有家吗？

“唉——”我长叹一声。继而，又摇了摇头。

“那就跟我走！”他纸扇合拢，指向悬崖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