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郊的暮春被泡桐花染成淡紫色,苏程潇的 "程记武馆" 就坐落在泡桐巷尽头。青石板铺就的院落里,十八般兵器在廊下泛着冷光,二十个学徒正对着木桩练拳,汗水浸透的短打衫上都绣着不起眼的银杏叶标记 —— 那是地下交通线的暗记。他靠在雕花廊柱上,看着大徒弟阿水挥刀时手腕微颤,想起三年前这孩子在地道里被毒气熏瞎一只眼的模样。
"手腕再沉三分。" 苏程潇的声音混着风声落下,手中的旱烟袋在石凳上磕出火星。阿水应声调整姿势,刀刃劈开空气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这时,门房的老槐树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蝉鸣 —— 那是交通员老周的联络信号。他将烟袋插进腰带,在路过兵器架时,食指快速划过唐横刀的刀鞘,留下三道油印。
林墨卿的 "墨卿医馆" 开在西街拐角,青瓦白墙的院落里种满了薄荷与艾草。此刻她正跪在药圃前采摘金银花,月白色的围裙上沾着泥土,发间别着的银簪是用日军刺刀熔铸而成。当第七个伤兵被扶进诊室,她看见对方绑腿上的蓝布条 —— 那是苏北游击队的标记,布条内侧用米汤写着 "急需盘尼西林"。
"伤口感染了。" 林墨卿的指尖按在伤兵发烫的额角,趁俯身查看时,将藏在袖口的药瓶塞进对方掌心。药瓶内侧刻着的樱花纹是打开暗格的钥匙,里面藏着老周需要的情报。窗外突然传来巡街军警的皮靴声,她掀起药柜上的竹帘,露出后面用针灸铜人伪装的密道入口。
武馆的演武场突然响起兵器碰撞声。苏程潇赶到时,看见三个穿黑衫的汉子正围攻阿水,为首那人袖口的银表链闪着寒光 —— 正是军统 "银狐组" 的标记。他抄起墙根的齐眉棍点地,棍尖挑起的石子精准打落对方的匕首:"三位,踢馆也该懂规矩。"
黑衫汉子冷笑一声,甩出的飞镖首奔他咽喉。苏程潇侧身避过,棍影如轮般展开,在对方手腕上留下三道血痕。当最后一人的肩胛骨被棍尖抵住,他看见对方后颈露出的蛇形刺青 —— 那是日军 "龙脉计划" 残党的标志。老周从柴房冲出,手里的渔网撒下,网绳上浸着的麻药让三人瞬间瘫倒。
"他们盯上交通线了。" 老周擦着汗打开密道,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霉味。苏程潇蹲身搜出对方鞋底的微型电台,频率正是当年山本用过的波段。演武场的青石板下,二十个陶罐整齐码放,里面装着用桐油浸泡的情报纸,遇火即燃。
医馆的药碾子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林墨卿将晒干的艾草磨成粉末,掺入治疗刀伤的金疮药。当第十二个伤兵喝完汤药,她看见对方衣领里露出的 "血盟" 刺青 —— 那是赵天雷当年救下的孤儿。密道里传来机关转动声,老周背着染血的包裹冲进诊室,包裹里的盘尼西林玻璃瓶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城西仓库被围了。" 老周的袖口滴着血,"龙脉残党用毒气弹封了地道。" 林墨卿迅速打开墙角的铜炉,将艾草粉撒进炭火,浓烟顺着通风口涌向地道。苏程潇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他腰间的旱烟袋换成了装满火药的竹筒,唐横刀的刀鞘上缠着浸透凉水的布条。
三人在密道汇合时,毒气正顺着砖缝渗出。林墨卿将浸了解药的纱布分给大家,指尖划过苏程潇手背上的旧疤 —— 那是当年为救她被烙铁烫伤的痕迹。地道尽头的铁门被毒气熏得发黑,苏程潇将竹筒塞进锁孔,火折子点燃的瞬间,老周用长鞭卷着林墨卿退到安全距离。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铁门,苏程潇的黑袍在毒烟中翻飞。他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毒箭,刀刃在石壁上划出火星,照亮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毒气弹。当龙脉残党的首领抛出烟雾弹,他突然想起林墨卿说过的话:"艾草烟能驱散毒气,也能暴露方位。"
"阿水,点火!" 苏程潇的吼声穿透烟雾。武馆学徒们从地道涌出,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仓库顶部的通气孔。当艾草烟与火焰相遇,整个仓库形成巨大的抽风口,毒气被迅速排出。林墨卿趁机将解药注入毒气弹的阀门,老周则用长鞭卷着情报冲出重围。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医馆的药圃上,林墨卿采摘着带露的薄荷,指尖的银簪在晨光中闪着微光。苏程潇靠在武馆的廊柱上,看着学徒们练习新学的刀法,刀光与当年恩师教他时一模一样。远处传来梆子声,那是游击队胜利的信号,却让他想起南京城破时的警钟。
"程先生,有您的信。" 阿水递过封没有邮票的信封。苏程潇拆开看见熟悉的字迹,林墨卿在医馆同时收到内容相同的密信:"龙脉计划核心文件己转移至南京,注意梧桐巷五号。" 两人在泡桐树下汇合时,看见对方眼中相同的决绝,就像当年在地道里并肩作战的无数个日夜。
医馆的药香与武馆的汗味在晨风中交融,苏程潇握紧唐横刀,林墨卿整理着药箱。他们知道,所谓的平静生活,不过是战斗换了种方式继续。当第一声枪响从城西传来,两人对视一笑,仿佛又回到那个血与火的年代,只是这次,他们身后多了二十个学徒,和整个徐州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