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翻地覆的世界

一把手枪，一份地图，一杯苦酒。

这是林登穿越来到这间陌生的阁楼里之后，从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翻出来的仅有的三样有用的东西。

手枪是一把M1873左轮手枪，来自于柯尔特公司，著名的“和平缔造者”，整体看起来很干净，握柄上的木纹被磨得发亮，银白色的枪身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熠熠生辉。

枪里剩下三枚待发的子弹。原本应该是六枚。林登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下五枚：从墙上的弹孔和其周围的飞溅状血迹来看，消失的那一枚子弹本应该要了他的命。可现在他身上可是一点儿伤口都看不到。

之后的两枚子弹钻进了两个不速之客的眉心——林登亲自动的手。那两具尸体现在就躺在不远处的阁楼门口，弹孔处的鲜血尚未凝固。林登现在没有心思，也没有功夫去确认他们的身份和来历。

地图是一本包装精美的世界地图册，几乎将除了南极洲以外的整个世界都囊括其中，并配有一系列单独的地区详细页面，发行于1877年，而桌上的日历正撕到1881年，4月16日，复活节前夜。

之所以说这份地图有用，是因为它和其他一系列摆在桌面上杂乱无章的报纸杂志一起，揭示了一个明显的事实。

林登现在正身处维也纳——大德意志联邦的首都。

从马斯到梅梅尔，从埃施到贝尔特的超大杯德意志联邦。

林登穿越到了过去，却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过去。

除了一样毫无波兰以外，这世界乍一看上去和他所了解的那个世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幽幽叹息一声，林登拿起桌上的酒瓶，检查了一下标签。

酒是一瓶葡萄酒，林登对酒没什么研究，但他觉得作为葡萄酒，不应该会有这种令人舌根发紧的苦涩。

但这瓶酒苦得令人舌头发麻，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女巫坩埚里熬煮的毒药。青蛙的眼珠、蝙蝠的翅膀，再掺上一把坟场的腐土，说不定就是这种滋味。

而且酒瓶上的标签...Pfizer？辉瑞？

这酒正经吗？

尽管很不情愿，但是有人告诉他，要么把鬼东西喝下去，要么死。他只能眼睛一闭，昂起脑袋把酒瓶里剩余的液体一口气灌进肚。

待腐烂尸体一般的恶劣味道渐渐从鼻腔中消散，林登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抬起眼皮望向桌上的那面玻璃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欧洲面孔：亚麻色的短发乱得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鸟巢，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轮青灰色的瞳孔。身上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背带裤，全然一副可怜的穷书生模样。

醒来时，林登的意识己经被莫名其妙塞进了这具躯体，却完全没有继承任何有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持枪大汉突然闯进屋子里来，要取自己的性命。

放下酒瓶，林登双手撑在桌子上，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己经按照你说的那样做了，然后呢？”

如果有其他活人在现场，看到林登在对镜子里的倒影说话，大概会觉得他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事实上，就连林登自己也一度这么觉得。

镜子里的“林登”眨了眨眼睛，虽然那张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却从中读出了几分狡黠。

“这样一来你脑袋里被抑制的奇术回路就被重新激活。现在，放松下来，用你意识中最深处的那份灵性去感知，并覆写摆在面前的客观范式，这需要小心而精确地引导，就像是跳宫廷舞蹈一样，每一个舞步都必须准确无误——你跳过舞吗？”

“没有。”林登没好气地回呛了一句，“我不会跳舞，也听不懂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明。”

镜子里的人影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行吧，我换个简单点的方式来引导奇术，你先首接寻思。”

“寻思？”

“想象一下，你的目光能洞穿这世上的一切。”

这要怎么想象？

林登抬头望向桌面前方的窗户，厚重的窗帘拉得死死的，他看不见，但他依稀能够感觉到外面正在下雨。

“吾之眼为星，吾之视为光，星芒所在，万事万物，无从遁形。”

随着镜中人的话语落下，林登的瞳孔深处骤然泛起一抹幽蓝的微光，如同深海中浮动的磷火。

视野在刹那间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延伸——厚重的窗帘仿佛变得透明如纱，细密的雨丝折射着街灯的金色光晕。视线穿透雨幕，维也纳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在脚下延伸，煤气灯在暮色中摇曳，对侧的窗玻璃上倒映出像是大教堂一般的哥特式尖顶。在这一切之上，傍晚时分铅灰色的天穹之中，高高在上的群星俯瞰着所有的大地。

“这是...”

“康德学派，知觉分支奇术：【星之视】。现在，这份力量将为你所用。”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发生得十分突然。

莫名其妙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反杀了两个闯入房间的持枪匪徒，莫名其妙能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并在对方的教唆下喝下苦酒，获得神秘的超凡能力。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短短十多分钟之内，林登觉得事情不应该进行得如此仓促，可事实就是如此。

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脚下，木地板在超凡视野中渐渐溶解成透明的网格。来自于镜中人的超凡力量将整栋建筑在他眼前解构重组，化作玻璃一般的立体框架。

他站在西层阁楼的虚空之上，如同神明般自上而下俯瞰着这座玻璃蜂巢。建筑内部结构纤毫毕现：埋藏在墙壁内部的水管和煤气管如同流动的银色血脉，将这座典型的欧式联排公寓精准地切割成十来个蜂房般的隔间。

最底层的大厅里，正聚集着十来个身披野战外套，荷枪实弹，用白布蒙着脸，只露出狼一般凶狠的眼睛的匪徒，从打扮上看，他们显然是林登房间里的这两具尸体的同伴 。

林登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却知道他们的目的。

通过奇术赋予的神奇视线，他亲眼看见那位像是房东的老人战战兢兢地被一个匪徒拖到了他们之中那个头目面前。

像是头目的男人伸手粗暴地掐住房东的下巴，像是在质问着些什么。可怜的老房东疯狂摇头，双手合十作哀求状，苍白的嘴唇不停开合，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辩解。很快，头目便松开了房东，不耐烦地摆摆手，朝房东身后的匪徒比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用流畅的动作拔出手枪，瞄准房东的后脑勺扣下扳机。刺耳的枪响过后，那具躯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房东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在他之前，似乎己经有好几个住户被这帮匪徒从自己的房间里抓出来，用同样的方式审讯并处决，那些尸体就被随意地抛弃在建筑物的各个角落里。

在心中默默为其祈祷片刻，林登决定要让他成为最后一个受害者。

将手枪塞进腰间的枪套，林登起身来到那两具靠近大门的尸体旁边，捡起一把老式温彻斯特步枪，以及对应的一系列子弹，快速进行了一番检查。

对于曾经服过兵役的林登来说，使用这些枪械开火射击并不存在什么问题。至于亲自动手杀人的理由和勇气...他刚刚也己经得到了。

朝脚下望去，一个个醒目的红色标记开始在那些匪徒们的身上开始浮现，仿佛是某种靶心一般，吸引着林登的目光。

“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这些狗娘养的畜生，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